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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日暮月出(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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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什么正在屠门瑜脑海中喋喋不休。

“——有妈生没妈教的货色,真的是,就这不过活了个两三百的地仙也好意思诋毁本大爷,它敢在暗处嚼舌根,它敢当着老子面逼逼一句么?怕是以为老子不知道呢,背地里鬼祟祟的东西!也得亏它是个在泰山娘娘正规管制下正经修炼的,它当初要是一只不服天地管的野狐狸,看我不在它渡劫的时候劈死它!

屠门瑜,你倒是说句话!当初可不是你自己要救的我吗,怎么到它口中成了你为你妹委曲求全?屠门瑜,你要真想大爷我好好帮你,你有种把它在你们家的塑像给我砸咯!”

听脑海里声音嘶哑的女音大吼,坐在桌前的屠门瑜双手放在桌上无奈地沉默着,不耐烦地把一侧眉骨抵在握紧的拳头上摩挲,暗想要是这玩意若也有静音键该多好。

“你也就当着我的面威风了,真遇上干祖爷爷你敢这么说话么。

算了算了,我是真不想做调解,下次再遇上,干脆把你放出来你俩决斗吧,看是他打死你,还是你打死他。”

深知女音那牵着绳敢吠、绳松开反倒认怂的脾性,屠门瑜故意刺激它道,“你死了大不了我再换一个,也省的天天被你叨扰。”

“……你话里的意思不就是我又要威又要戴头盔么?!好啊你,这么多年了,我寻思我们感情也不差了,怎料你果然还是跟老狐狸感情深厚,啊?”女音愈发激动起来,“换一个!到哪能找到一个像我这样法力无边的、到哪能找到一个像我这样诚心诚意对你好的?你这个死东西,良心一准被那老狐狸给吃了!亏我当初感你救我魂魄的恩,以为你他妈的会是个好人!”

“下了班好不容易能休息,算我求求你了,闭嘴好吗?”屠门瑜伸了个懒腰,然后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前。“跟个在婆婆面前受委屈的小怨妇似的,还好意思说自己当初是甚威名远扬的一方雨师呢。”

也不知道小瑾那边怎么样了呢……。

各城区警局的人员互不相通,虽屡屡想参与调动前往自己妹妹身边,但屠门瑜面对警局本就缺少的人手和对她的关切无比抗拒的妹妹,始终是有心无力。

杯面的等待条耗尽,虚拟歌姬朝前鞠了一躬后消失。杯面的盖子适时地自动掀起,露出了杯中热气蒸腾、香气扑鼻的虾籽面。

警局里的冷光灯把那帮因贩卖蘑菇被抓、现在正录着口供的嬉皮士照得面如死灰,一旁因肢解了邻居家盆栽猫猫而被举报的姑娘正默默等待着亲人到来,低头扣着指甲里的泥土和血污。

收押室里,袭警被抓的红发少年草草嚼了几口铁盘中刚加热的便捷便当包食物,又立刻嫌弃地把口中寡淡无味的食物吐掉。随后他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身旁另一个被抓的收监者:那皮肤泛白散发腐臭的大块头,他正面无表情地将铁盘上的土豆泥和西蓝花用手指舀起来塞入口中。

“那么让我们总结一下:这死小孩因为之前偷贩体感黄碟被逮住,跟小谭结怨才被那异术家唆使才袭警的。

虽说小孩的目的也算达到了吧,可这小孩抓也被抓了,他那雕像‘展出’不久也一如既往地立刻被我们回收……如今小孩在警局甚至也只会透露有关自己的信息,

这么做对他来说能达到什么目的……?”

“他也没料到这小孩半路会被个月兰逮住吧,可能就是想自己不现身,又借着这毛头小子给我们西区刑警来做下马威。那蠢小子,被人当枪使了还不知道呢。唉……其实现在就算逮住了这小子又怎么样呢,我打赌他还会有下一次。——还不明白吗,这异术家就是个愉快犯,怎么高兴怎么来,只要没抓住他,他就会一直作妖作下去。你要想从他的行为里取得什么合理逻辑,那可真是太蠢了。”

和以往的目击者相似。红发少年在被问起那异术家的特征时,只知那异术家有着缺失了一半的头、过于长的十指,仅此而已。他说二人在夜间的街道上偶遇,因有兴趣便攀谈起来。异术家说自己要为“布置”作品做准备,当时少年尚不明白这人就是当下在香城出了名的杀人雕塑师。在得知少年跟某个警察有仇时,异术家当即表示明天可以给他提供个报复的机会,——只要他明天还在这块地方。在答应后,异术家教会他使一个动作符,随后整个人便消失在浓郁的阴影里。

这就是红发少年掌握的全部信息,而对于这个异术家他从哪来、如何来、据点在哪、作品如何运输一问三不知。

听着同事在把那全数信息抖露干净的红发少年关进临时收押室后的交谈,屠门瑾心中暗暗疑惑。

“不对劲,他屡屡犯下这些罪行,一次比一次带攻击性,也许作品本身与他想做的无关,但作品背后的人、行为、导致的后果……这其中一定有某种暗含在内的逻辑可寻……”这么想着,屠门瑾将口中用以提神的薄荷糖嚼碎。

“纯粹的恶不是没有,只看这恶念有没有足够的力量被引爆和付诸行动。”苍老男音的见解似与屠门瑾不同。“你看这次他做的雕像,一个结界组天墙画师,一个花店老板娘,再加上一个还未查明身份的女人,虽然和之前雕像材料一样用的都是年轻女人,但作品表达的内容上根本没有什么必然联系。”

“你说为什么,他来无影去无踪,每一次放置雕像都没有被发现过呢……?”屠门瑾没有继续话题,转而沉思道,“迅捷如姐姐那般雷厉风行,也要在移动的过程中付出时间和注意力来准备,更别说那回火让她身体像再次经受雷劈般痛苦了。

他每一次现场的休谟都没有明显的抬高或降低,这是怎么回事……香城异常多是事实,可到底还是有个基础休谟准值可对比参考的啊,怎么就探测不到呢……不动用异常手段,怎么可能做到在无人注意时就让一座如此显眼的雕像在人群中突然出现……”

“也许他做了什么,但你们就是没有看见、猜不明白——就像他在你们眼中莫名其妙的恶。”男音的主人在家中缓慢踱步,蓬松的长尾似金色的流云。它抬头注视着自己那人身狐面的高大塑像,目光中满是对过往的追忆:“机器嗡鸣,电在线路里的流动让我们日渐衰微。人已经失去了对神秘的畏惧,转而求知若渴地探索着一切未踏足的领域。

如今世界的奇异正逐渐能被理论所解释、现代化的知识学习又让人能够对曾经各种玄之又玄的古老技术做出精准掌握……很多时候,你们这批生长在新世代的年轻人已经忘却了,异常本不是如今这般能被你们理解和诠释的。即便现在你们自认为掌握,也依然只是表象。——正因为不合逻辑,甚至是不合你这样认为自己能够理解异常的人的逻辑,那异常才因此称之为‘异常’。”

“绕来绕去……干祖爷爷的意思是这人本身的存在就是个我们所难以理解的异常?”

男音叹了一口气:“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看来是干祖爷爷话里有话而我没弄懂了。”屠门瑾明白男音内心一定是本想着借题发挥,但无奈自己“太愚钝”。

“算了,那些不提也罢。我知道你这坏丫头成心不让我借你题针砭时弊呢。——说回你关心的吧:在我看来,你们为何不能先接受那异术家就是这样的存在,将他那些你不能理解的事物视做常态呢?他的动机、目的、所行使的异常……

先抛却这一切让你们疑惑的东西,接受它切实存在。再把目光放在如何主动捕获他而非被动地等待他下一次出现上。

比较可能反被动为主动的方法是什么?设陷阱。已知的是什么?他每一次都会找女性下手。而非要概括这些女性的共同点,那便是尚且年轻、独身一人。是的。你看,若真要设陷阱,那么我们是不是有这样一种选择:以身做饵诱骗他靠近?若正投其所好,于是他自己主动现身、试图靠近……这时候你的机会是不是就来了?”

“干祖爷爷意思是……先忽略掉尚未搞明白的,转而利用现有的对他喜好的了解刻意设陷阱诱他上套……?”屠门瑾语气显得迟疑,“未必不可行,但未免太危险了。而且香城范围那么大,你又怎么能知道更在何时出现在何地正好碰见他,又刚好在外貌、性格等特点上符合他喜好,诱使他上钩?”

偌大的香城,像是海底一座生机勃勃又危机四伏的珊瑚礁。游鱼诸多构成繁杂的生态,一双双捕食者眼睛埋伏在暗处伺机而动。即便有心做饵,又怎能保证黑暗中窥视的是那异术家?

晚间天凉,察觉到温度的下降,瘦削的狐狸趴俯于门栏前,白玉般的毛发渐渐染上赤色,四足燃起了微微火光。

“太死板了。你们香城警察总是欠考虑,不把该用的东西用在实处。”它幽幽地看向屋檐下那静候猎物入网的蜘蛛:“我听你姐说,香城最近有一种把角色投放到现实的写作方式很流行,为此警方特地成立了一个小组处理应对这种事……而这个小组中,恰恰就有长于如此写作角色的人存在。”

“啊。”屠门瑾感到原本堵塞的思路被打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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