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第三章 不安与焦躁(1/2)
在妮妮姆·菈蕾懂事之前,她的双亲就因为传染病而去世了。
但她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寂寞,因为纳特拉的弗拉姆人非常团结,他们不会舍弃失去监护人的孩子,而是会让集体一同抚养他们长大。给有前途的孩子赐姓“菈蕾”并施以英才教育,送入宫廷,让他们也为一族的繁荣做出贡献。这就是菈蕾组织百年来形成的结构。
于是,她便在这样的环境中茁壮成长。被代替父母的长辈们爱着,与其他的孩子共同度过的日子,绝对说不上不幸。
但是她却在那之中察觉到了违和感。
与同龄的孩子相比,她的能力相当突出,也曾有人对她说,她将来足以担任刚出生没多久的芙兰亚公主的侧近。她也为此而充满自信并感到自豪——但正是这份优秀,让她发现了违和感。
一部分的大人看向她的视线,很奇怪。
一开始,她以为这是她的优秀所致,后来却发现并非如此。他们注视着的是她能力之外的某种东西。但他们并没有恶意,同时,也不是好意。他们所带的感情是比好恶更复杂、更扭曲的事物——崇拜。
为什么大人们会对自己抱有这种情绪?妮妮姆对此毫无头绪。
直到有一天,她被长老们叫了出来。
“——您继承了始祖的血脉。”
始祖。这个词指的是曾建立了属于弗拉姆人王国的伟大的红发弗拉姆人。
对于至今仍在各地遭到迫害与虐待的弗拉姆人而言,这个神话一般的人物是支撑他们心灵的重要支柱。
妮妮姆终于理解了。自己之所以会被那些大人用崇拜的视线看着,是因为自己身上流淌着被他们视为神明的血脉。
与此同时,她的想法是——
(不爽。)
她被大人们赞颂着,说她是过去那位伟大之人的子孙,是继承了最高贵血脉的弗拉姆人。
这说的是什么蠢话?
真要往上追溯的话,肯定也能在其他弗拉姆人身上找到或多或少的始祖血脉的。
说自己是唯一的直系血脉也很可疑。一般来说,如果是一脉单传的话,那中途十有八九会在某个地方传承中断,或者将其他合适的孩子冒充成直系血脉,几乎不可能这么巧合的只有自己一个直系后人。
(不爽……)
如果是其他和她年龄相仿的孩子,在或许会天真地因自己是高贵的、被选中的人而感到高兴。但她当时的头脑已经足以让她看穿大人们充满欺瞒与幻想的虚饰。
而且,就算自己真的是那位始祖的直系后人,那又如何?
这血脉能让她一个念头建起城市吗?能让她一声号令使死者复生吗?这种荒唐的事当然不可能做到,自己只是个孩子,不会有那些神通广大的力量。
(不爽、不爽……)
但是,大人们却不这么想。他们将眼前的这个孩子视为从久远的过去传承到今日的神明般的至宝。他们发自内心的相信,有了这份血脉,就一定能达成神话的伟业。
然后——
“您的职责就是,在我等达成再建圣都的夙愿前,用您慈爱的身体,将那尊贵的血脉继续传承下去。”
啊啊。
妮妮姆注意到了,完全注意到了。
他们根本就没把她当成人类。
他们眼中看到的,仅仅只是一个承载着对于始祖血脉幻想的一个容器而已。
妮妮姆当天就离家出走了。
不知道目的地在何方,仅仅只是为了逃避。
在经过漫长的跋涉后,终于徘徊到了禁止进入的森林的入口处——
◆◇◆
妮妮姆已经在森林的宅邸中度过了好几天。
在鸟鸣声响起前起床,在还没有习惯的卧室中梳洗打扮好,随后连忙开始准备早餐和热水。但那动作称不上是熟练,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笨拙。
即便如此,总算还是完成了准备,然后,她快步走向宅邸深处。
站在走廊尽头的是名为拉库鲁姆的男性。
“早上好。”
“嗯,早上好。”
他是纳特拉王国的士兵,也是这间宅邸唯一的警卫人员。他站在这里,也就是意味着他身旁的那个房间是那位最重要的人物所在的房间。
“王子大人……不,殿下已经做好了沐浴和用早膳的准备。”
“了解了。”
库鲁姆点了点头,轻敲身边的房门。
“殿下,失礼了。”
说着,库鲁姆走进了房间,妮妮姆目送着他,在外面等了一会。
好不容易做好的料理——虽然不算很精致——希望能让它立刻被享用。
还没好吗。妮妮姆一边静静地等待着,一边在心中低语。
不一会儿,拉库鲁姆带着那名少年出现了,妮妮姆赶紧用力地鞠了一躬。
“早、早上好!”
“啊啊。”
简短地应答了一声的少年——是维恩·萨雷玛·艾尔巴雷斯特。
他就是这间宅邸真正的主人,货真价实的纳特拉王国的王子。
“那个,早膳和浴池都准备好了,您是先用膳还是先沐浴呢?”
虽然是怎么问的,但妮妮姆在心中确信这位王子大人会选择先用膳。
虽然开始照顾后维恩的起居只过了数日,与他相识的时间尚短。在加上他的表情总是没什么波动,令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也难以了解他的为人。
即便如此,为了留在这间宅邸,妮妮姆必须展现出自己有用的一面,所以她努力地试图掌握维恩的为人。虽然只取得了一些琐碎的成果,但起码了解到维恩是一个起床后会优先选择吃饭的人——
“先沐浴吧。”
(啊咧——!?)
见对方的选择避开了自己的预想,妮妮姆心中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但是已经没有惊讶的时间了,维恩快步向前走去。妮妮姆只能慌慌张张地跟在他后头。
(这个人果然还是难以理解啊……!)
妮妮姆想起了几天前的事。
她刚提出留在这儿的请求时,他就是这样————
“我反对。”
拉库鲁姆果断拒绝了妮妮姆的请求。
“虽说只是个幼童,但怎么能让来历不明的人在殿下身边侍奉呢?”
妮妮姆自己都无法否认,拉库鲁姆说的完全是正论。
“你说你叫妮妮姆是吧?我先确认一下,你之所以不想回家,是因为回去后会有危险吗?”
“不,并没有那种事……”
即使拉库鲁姆不说,妮妮姆也明白,拉库鲁姆所但担心的是,妮妮姆是因为在家中遭受了虐待,所以才离家出走的。但实际上,他所担心的事完全不存在,倒不如说,妮妮姆被家乡的那些人视作宝石一样珍惜。不过,考虑到这次的情况,妮妮姆回去后,可能会为了保护她的安全而被监禁起来。
“那么,今天在这里住上一晚之后,明天我就把你带回到你的家人身边吧。你的家人现在一定也很担心你。当然,离家出走这种事肯定会惹他们生气,不过放心吧,我会帮你说情的。”
拉库鲁姆那充满了常识和良知的话语,反而令妮妮姆感到困扰。
如果这只是像普通的孩子一样因和亲人吵架而离家出走的话,妮妮姆现在肯定已经放弃了吧。但事实并非如此。妮妮姆是因为他们将自己视为始祖血脉的容器,以及将对始祖的幻想强加给自己的行为感到十分厌恶,所以才出走的。
(但是——)
这原本就是冲动地、漫无目的地逃避。现实点考虑,身为弗拉姆人的孩子,自己能去的地方相当有限,不可能逃到外国去,远离人类的聚集区也绝非上策。如果进入森林后没有误打误撞地发现这间宅邸,几天后曝尸荒野也不奇怪。
即使辗转于各个城镇,应该也很快就会被发现吧。毕竟,在纳特拉王国,弗拉姆人的情报网是相当牢固的。
从结论而言,自己已经被将死了。眼前只剩下了被强行带回去,或者死心地自己走回去这两条路可以选。但即便如此,自己心中——
“你真的希望留在这儿吗?”
在困扰着的妮妮姆身旁,传来了维恩的声音。
妮妮姆惊讶地看向维恩,但维恩没有再次重复刚才的话,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妮妮姆。
虽然维恩仍然带着一副面具一般的,让人难以看透他心中真实想法的表情,但妮妮姆知道,维恩没在开玩笑。
“——是!请让我留在这里工作!”
“这样啊。”
看着干劲十足的妮妮姆,维恩轻轻地低语了一声。
“那就如你所愿吧。”
“殿下!”
拉库鲁姆慌慌张张地想插话,维恩却毫不理睬。
“拉库鲁姆,你去教她工作的做法。”
既然王子都这么说了,只是一介士兵的拉库鲁姆自然无法否决。
“……了解了。”
拉库鲁姆叹息着回答。但他重新转向妮妮姆的视线中没有敌意,而是包含着对这个以
自己的意志开辟未来的道路的女孩的惊讶与赞赏。
“跟我来。首先,你先帮忙准备料理吧。”
“啊,是!我会努力的!”
就这样,妮妮姆的侍从生活开始了。
不过,说实话,当时几乎没在准备料理时帮上忙。
现在——
妮妮姆在洗完澡的维恩身旁认真地服侍他用餐。
(还是一如既往地毫无反应呢……)
妮妮姆看着维恩的样子,心中这样想道。
当然,现在的妮妮姆能准备的料理也只有在面包里面夹上肉和蔬菜这样简单朴素的东西,和将食材与技术运用到极致的王宫料理有着云泥之别。但即便如此,维恩也并没有评价食物的味道,只是淡淡地咀嚼着。他的这副样子甚至让人觉得,就算面前是一块土块,他也会毫不在意地吃下去。
(我觉得他并非只是单纯的难以取悦……)
让来历不明的迷路孩童进入宅邸,还允许其留在这里工作,这听上去绝对是个心胸宽广、十分温柔的人,但实际面对面的相处的话,维恩却并不会给人这种感觉。果然是个令人难以理解的人。
“殿下,失礼了。”
拉库鲁姆突然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而入。
“这是密探调查到的东西。”
维恩接过拉库鲁姆手中的信封,粗略地扫了一眼里面的内容,然后和拉库鲁姆说了几句话。
“……看来宫中又有些不安定的气息了呢。”
“行动的人会是谁?”
“从这份报告上来看……”
从妮妮姆隐隐约约听到的内容推测,维恩谈论的应该是和宫廷有关的事。
“您还不打算回宫里吗?”
“你去告诉他,我还要继续留在这里。”
“是……”
这时,维恩的视线转向了妮妮姆。
“妮妮姆。”
“啊、是。那个……嗯!”
在维恩的示意下,妮妮姆慌慌张张地收拾了桌上的餐具,然后行了一礼,离开了房间。
虽然关上了房门,但妮妮姆仍然能感觉到房间里的二人还在继续谈话。
是因为自己听到了不该听的话才催促自己离开房间的吗?但是,实际上妮妮姆完全没搞清楚他们在说的是什么内容。不过她也觉得那是自己不该涉足的领域,所以这也正合她的意。
然后,妮妮姆洗完了碗,一边烦恼着午餐该做什么,一边开始洗衣和扫除。特别是扫除,这么大的一间别墅只由一个人打扫可是相当累的。尽管如此,这边的家具一看就是相当高级的做工,粗略的打扫显然是不可取的。
(说起来,在我来之前,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照料维恩的起居、宅邸的管理、为了获取情报与物资而与外界的往来之类的。怎么想都不是单靠拉库鲁姆就能完成的工作量。至少要三四个人才能完成吧。
但事实上,这儿的侍从只有拉库鲁姆和突然闯入自己两人。虽然以前也有过这样的疑问,但还从来没问过和这一现象有关的事呢——正当妮妮姆这样想着的时候,拉库鲁姆从走廊的另一头走了过来。
“拉库鲁姆大人。”
妮妮姆想着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的拉库鲁姆问好。
“妮妮姆啊,你现在是正在扫除中吗?”
“是的,正在努力地把这儿变干净!”
“气势不错,不过不要太勉强自己了啊。陛下也说过,只要重点关照那几个常用的房间就足够了。”
“了解了!我会尽可能的努力的!”
自己毕竟是在主动要求下寄人篱下,所以要尽可能的展现出自己的勤劳。
当然,拉库鲁姆已经看出了面前这孩子的小心思,不过他也并没有给妮妮姆泼冷水,而是苦笑着切换了话题。
“啊,说起来我好像还没说过这事来着……不用在我的名字后面加上‘大人’的后缀的,我也只不过是一介士兵而已。”
“但是,您是殿下左右的亲信……”
虽然不知道内情如何,但拉库鲁姆确实是唯一随侍在维恩身边的人,按常理来考虑,妮妮姆会这么想也正常。
“不,我和殿下认识的时间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长。”
拉库鲁姆摇了摇头。
“在不久之前,殿下突然找我搭话,说是要在某间宅邸里住一段时间,由我来负责这段时间的杂务。我一开始还以为是要我来负责警备员和勤杂工的指挥……没想到除了殿下之外,这间宅邸只有我一个人。”
“唉……”
看着有些困扰地小声回答的拉库鲁姆,妮妮姆脸上也浮现出疑惑的表情。
“那,在来这里之前,您与殿下的关系……”
“以前殿下来军队里视察时,曾夸奖过我的眼神和悟性都很好,当时我还颇为自得……嘛,不过也仅此而已罢了。不过,恐怕就是那次相遇让殿下记住了我吧。”
也就是说,在来这里之前,维恩与拉库鲁姆也仅仅只是“互相认识”的关系而已。
贵为王太子的维恩明知不便,却仍然只带着一个素昧平生的士兵来到深林中的宅邸里度日,这样的行为,与其说是古怪,倒不如说包含着某种“明确的意图”。但他究竟有什么意图呢?妮妮姆完全想不通。
“嘛,殿下的想法并非我等可以探知的。”
拉库鲁姆的神情微妙。
“但是,即便如此,我对殿下的忠诚也不会动摇,殿下的高深莫测不能成为对该做的事情懈怠的理由,妮妮姆,作为纳特拉王国的人民,你也要牢记对殿下的敬意。”
“啊,是!”
拉库鲁姆对充满元气地回应着的妮妮姆点了点头,然后说道:
“那么,换个话题吧……我从外面收到一份报告,是关于你的家乡的。”
妮妮姆的肩膀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那是她自从来到这里后,一直在刻意回避的问题。
“听说在你失踪后,他们几乎全体出动去寻找你了。在通过我这边的联络得知你平安无事的消息后,他们才安心下来……你这次可是让很多人担心得要命了,得好好反省。”
“嗯……”
妮妮垂头丧气,不复之前的元气——她也有所自觉,自己这次的冲动给不少人添了麻烦。
“我告诉他们,你现在正处在某名贵人的保护之下,他们那边也发来联络,说是很快就要派接你回去的人过来…”
“那、那个——”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还想继续留在这里,对吧?但是这件事大概很难让对方接受吧。”
拉库鲁姆有些苦恼地说道:
“王太子连个像样的随从都不带,独自一人住在这样的森林深处什么的——这样的事情当然不能说出去,也不能将对方请到这里来。话虽如此,如果不能立刻确认你的平安,他们还会一直坐立难安。所以目前虽然将你接回去的计划还在调整中,但打算近期带你到附近的村子里,和他们的代表见一面。”
“那……”
“当然,到时候不会当即就把你强行带回去的。但如果你无法说服对方的话……总之,做好心理准备吧。”
妮妮姆轻轻地点了点头,联想到自己之前的荒唐行为,能得到这样一个机会已经还不错了。
她切身体会到,在迷路时误入了这间宅邸是多么幸运的事。
“啊,谈话时间有点长了,打扰到了你的工作时间,真是不好意思。”
妮妮姆连忙摇头。
“不,哪有的事。真是多谢您了。”
“不用谢我,这些事情都是殿下决定的。”
拉库鲁姆笑了笑。
“我要稍微外出一段时间,在我回来之前,殿下就交给你了。”
“是,请交给我吧!”
收到妮妮姆的回答后,拉库鲁姆挥挥手离开了。
(说服、吗……)
来的代表会是谁呢?是知道自己的情况的人?又或者是不知道自己情况的人?无论如何,要想留在这里,必须要靠自己的力量来度过这一关。
一直逃避下去是不可能的,总有一天,自己必须要回去。但是,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妮妮姆希望能有一段整理自己心绪的时间,
为此要多加努力了呢,毕竟好不容易遇到了愿意让自己留下来的殿下。
(嘛,虽然我不知道殿下为什么会让我留下来……)
明明就算是住到这种深林的宅邸中也只带着一个人,却接纳了突然出现、来历不明的自己。这种看似矛盾的做法,也许也是有着殿下自己的考量在里面的吧?虽然很在意殿下的真实想法——但既然现在无法得出结论,那还是把精力集中在手头该做的事情上吧。
“好,继续加油扫除吧!”
妮妮姆像是在激励自己一样提高了声音,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扫除上。
◆◇◆
妮妮姆从梦中醒来。
(……梦见了令人怀念的往事呢。)
慢慢地从床上爬起来,看到是比梦中长了不少的手脚——这也是当然
.
的,毕竟自那以后已经过了十年了。
正是因为已经过去了那么长的时间,所以如今已经几乎不会再做那时的梦了——但今天,记忆深处的那些事再次浮出了水面。
(他们为什么不能清醒点呢?)
妮妮姆一边梳妆打扮,一边回忆着昨天弗拉姆人的集会。
在日益高涨的独立潮流中,有人提及了妮妮姆身上流淌着的始祖之血。
对于梦想着独立的弗拉姆人来说,始祖血脉是一面绝妙的旗帜。至于妮妮姆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始祖直系,那并不重要,只有大部分人相信那是真的,那这血脉就会是真的始祖血脉。
(……真的是,这下麻烦了。)
菈蕾集团中拥有着始祖的直系血脉,这件事在菈蕾中都只有为数不多的人知道,是连纳特拉王族都瞒着的机密中的机密。
这百年间一直被隐藏着的秘密,为什么如今突然暴露出来了呢?
很难认为是那些原本就知情的长老为了煽动弗拉姆人的独立而走漏了风声。一旦始祖血脉还留存着这件事时被泄露,那就很难将这个消息只封锁在弗拉姆人内部了吧。届时,成为弗拉姆的象征的妮妮姆,不管她愿意与否,都会引起国内外的广泛关注,将这血脉秘密地、连绵不绝地延续下去这件事将变得不可能。不管最后的结果是好是坏,这种事都是那些保守的长老不愿意看到的。
那么,究竟是谁,出于何种目的,将这件事泄露出去呢?
为了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必须进行调查和对话。
“……差不多到时间了。”
梳妆打扮完毕后,妮妮姆推开了房门。
门的背后是妮妮姆的个人房间兼办公室。作为维恩的辅佐官的妮妮姆和其他的文武高官一样,在王宫里有着自己的房间。
话虽如此,但妮妮姆白天几乎一整天要么待在维恩身旁,要么为了和各处联络而在宫中奔走,所以除了就寝以外她几乎不使用自己的房间。
今天,妮妮姆也一如既往地离开房间,穿过走廊——但今天首当其冲的目的地却不是维恩的身边。
“莱文大人,是我,妮妮姆。”
“嗯,进来吧。”
打开房门,房间里的是坐在椅子上的莱文。
这里是莱文的个人房间,作为纳特拉现任国王的辅佐官,当然也在宫殿里拥有自己的房间。
“很抱歉这么早就来打扰你。”
“没关系,我也还没开始工作呢。”
妮妮姆点了点头,说道:
“那么就直接进入正题吧——昨天究竟是什么情况?”
“唔……”
莱文苦恼地沉吟着。
“你应该知道的吧,最近在纳特拉的弗拉姆人中,独立运动的气焰越发高涨。”
促成这一现象的原因是纳特拉的急速成长。
为了应对国力高速增长的国力,必须要有比以往更多的管理人员。但是,纳特拉原本只是个大陆北部的小国,就算因为发展的速度而吸引了不少外国人,也无法完全弥补人才上的缺口。
而在这个时机弥补这些缺口的,正是弗拉姆人。
早已构筑了对孩童集中教育,将人才输送到官僚机构的系统的他们,将族内的人才几乎全部输送了出去。过去,弗拉姆人将过度扩大自身权益视为危险,对势力的扩张顾虑重重,但如今,他们判断现在已经到了“胜负之时”。
因为纳特拉的实质领导者维恩比起那些人才的出处来历,更重视于填补官僚机构出现的空缺。所以弗拉姆人的这一判断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弗拉姆人的权益扩大,使他们在纳特拉国内的地位进一步的稳固。
妮妮姆虽然主张应该慎重,但也没有去批评族人的做法。因为她也理解,要想让弗拉姆人在纳特拉国内一直获得尊重,地位和影响力是必要的。
问题是,在那之后——
“陶醉于成功之后,欲望增长到这个地步,真是意料之外啊……”
随着纳特拉国力的飞跃,弗拉姆人的地位也一同飞跃。
如果弗拉姆人就此满足,那便万事大吉。但是,成功后的自制比失败后的隐忍更难,纳特拉的弗拉姆人开始梦想着更进一步的辉煌——
——也就是,弗拉姆人的独立。
“当然,那些高声叫嚷着独立的人,内心其实多半也清楚弗拉姆人的独立无异于痴人说梦。闹的那么凶,其实也不过是想发泄心中的郁闷罢了——也正因为如此,当这份感情真正的看到希望时,会爆发的无比猛烈。”
“我身上的血脉的暴露,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在浮云般虚幻的梦中,突然出现了名为妮妮姆的实体神像。
这无异于把油倒进熊熊燃烧的烈焰中。
妮妮姆深深地叹了口气。
“是谁把这件事散播了出去?”
莱文摇了摇头。
“虽然调查一直在进行,但直到现在我们都没能抓到幕后推手的影子。对方几乎抹去了自己的一切痕迹。”
“……这下麻烦了。”
妮妮姆愤愤不平地砸了砸嘴。
在找到凶手前,她心中的怒气无从排解。
但与此同时“调查不出线索”这一事实,反而让妮妮姆抓住了蛛丝马迹。
“莱文大人,这恐怕——”
“嗯,这应该并非是什么偶然得知此事的弗拉姆人无意中散布出去的。”
莱文的表情微妙。
“是有人为了制造现在这股风潮,故意将这个情报到处散播的。”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攻击。
妮妮姆想道。
是有人为了动摇弗拉姆的立场而发动的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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