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9 万花筒的天空（1/2）

■在角锥之中

──咚──！

遭到囚禁的超级EVA用刀尖敲击以看似肥皂泡泡的薄膜，却十分强固的领域所形成的四角锥塔的内侧。

这道声响淡薄而透明地在高塔周围数十公里内响彻开来。

塔外的战场正有如巴别塔神话的重现。

语言不通。一切言语、图式、符号、机械信号，以及能量传送全都乱了套，让无法互相沟通的俄欧联合军陷入恐慌。

不过在这瞬间，所有人都像暂时恢复协调似的做出相同的动作。

众人抬头仰望。超级EVA敲击塔壁，那道响彻天际的声音让人们一齐仰望著那座高出战场云层的尖塔。

有人感到恐怖，有人凝望著想要知道真相。在彷佛科学实验时封在玻璃箱里的烟雾般朦胧的空间里，巨大人影掠过的闪光映入眼帘。

〈我举起你的手。〉

『我挥下你的刀！』

在遥远的转移通道某处飞行的Torwächter胸前的真嗣心脏，回应著在面朝北极海的新地岛上操纵超级EVA的真嗣挥刀的手，与意识完全同步，不再有误差了。

当打倒不断在这个封闭空间内扩大熔岩池的桑德枫载体时，袈裟罗刀尖的最高速度已达到音速的好几倍。

远方心脏传来庞大能量，至今为超级EVA供给能量的QR纹章就像待不下去似的──实际上也没能让SEVA接收能量，咻咻地喷出黑烟。

这让超级EVA的胸口传来剧烈疼痛，但如今真嗣已从阿尔玛洛斯的漆黑鳞片获得解放，伴随著高昂的心情驰骋天际。

被夺走的心脏在远方坚称自己是真嗣，但仔细想想，现在真嗣与超级EVA的关系，本来也是单一存在分成两个个体同时存在这种不可能的状况，科学部主任摩耶说这叫做不确定化，当作是这种现象分成三个个体就好了吧？

总而言之，EVA的庞大身躯充满著力量，这种掌握一切的感觉阔别许久了。

真嗣自空中俯瞰著在地面奔驰的USEVAbeastWolfpack。

单一存在分成三个个体的超级EVA，以及多个灵魂在一个身躯里共存的Wolfpack。尽管双方都无从得知，但他们的生成过程正好形成对比。

『下一个──！』

寻求敌人的吶喊并非从真嗣的口中发出，而是经由水中扬声器在插入栓内响起。

真嗣自身正处于奇妙的硬化状态，展现出相较过往也显得出类拔萃的高同步率，穿著橙色连身工作服的身体僵硬，彷佛成为了插入栓内部构造的一部分。

──可是很温暖──绫波零No.特洛瓦从背后紧紧抱著他的肩膀，在高机动下猛烈变化的加速度之中，以微微睁开的眼睛倏地环顾。

「八点钟方向，雷米尔载体准备发射下一发攻击。」

将雷米尔幼体装在腹部茧中的巨大载体腰部──茧的高度缠绕一圈光环。只见光环倏地增强亮度──

「能量达到极大值……！」

这跟「我要发射了」是同等的意思。

超级EVA举刀进入不规则螺旋的高机动，与雷米尔的光环从面向SEVA的右端发出闪光射出加粒子炮是几乎同一时间。

尽管勉强避开直击，但在约0.6秒间横扫过来追上机动的加粒子光线宛如接触到绝对领域，瞬间化为庞大热量让大气炸开，宛如有什么引发了大爆炸般将超级EVA炸飞。

『──呃……！那个光环是什么啊？三年前……它以大型多面体出现时可没有那种东西！』

特洛瓦稍微想了一下后喃喃说道──

「……或许是需要那个大小……」

『什么？』

「加粒子炮的粒子圆环加速器如果是以前的大小，就能把那个光环收纳在体内，也很接近当时赤木博士所推测的内部加速器的模型直径。」

『……载体装在茧中的使徒全是幼体……所以是尚未成长的身体配合不了自己的武器吗？──要是这样，那个加速器是用什么成形的！』

就在真嗣打算要看清楚光环时，少女的声音毫无前兆地在插入栓内响起。

『──真嗣从正上方攻击，我从正下方打过去──』

『真理！』她一直都很突然。USEVAbeast踢著被轰炸出巨大坑洞喷出浓烟的大地边缘，朝著飞在空中的雷米尔载体扑去。

真嗣也追随著她，以焚烧大气的加速一口气缩短距离，挥刀斩向载体。

虽然不是从正上方，而是从侧面──但载体的注意已被beast引开，应该能攻其不备才对。只不过，载体看也不看这里一眼，身上的领域便将刀咚地弹开。

在刀被弹开时，真嗣看到真理的Wolfpack也没能咬到载体的茧，却仍用前爪深深划开载体的白色大腿部。

总之方才那一刀应该有读取到对方的领域资料。真嗣收刀入鞘，为了调整频率而下达再烧制的指令。若是现在就不会对特洛瓦造成负担，只要从远方自己的心脏将能量引导过来即可。

不过等等，方才美国的EVA并没有被对方的护盾挡下，冲进了载体怀中？

『这是怎么回事！』

「周围变成环状了──碇同学，载体的领域被固定成甜甜圈状了。」

特洛瓦说道。

「快看量子流动倾斜仪。」

她在将显示器上的实际画面与观测资料重叠后，只见由无数道的环排列而成的管子在载体的腰部周围绕成一个环型。

『呃──也就是说……』

「天使载体的领域变成雷米尔的粒子加速器了。」

『被固定成加速器的形状了？』

也就是在周围展开形成粒子加速器的领域，并同时作为对外防御，但在垂直方向──甜甜圈缺口方向上的护盾则相对薄弱，是这个意思吗？

『真理，你是怎么发现的？』

能凭藉气息察觉到操纵Wolfpack的少女在被问到后愣了一下，让真嗣在听到回答之前就放弃期待了。

『──只有那里没有讨厌的味道──』

与其说佩服，不如说让人有种无力感。

『啊，是喔……』

看来她与她的EVA怎样也无法用这边的理论解释，感觉就像是否定著人类以文明与技术累积起来的事物，依循著某种非理论性的事物在行动。

而出现的敌对存在，似乎也在生理上厌恶著将EVA改造成四足兽的模样。这是基于什么理由吗？不过如此一来，战术就决定了。

被弹开之后，高度下降的超级EVA一面坠落一面加速，贴著地面来到在空中展翅飞行的雷米尔载体正下方。

载体改变方向，不让超级EVA进入防御薄弱的角度。当真嗣以细微机动避开射来的加粒子光线后，他拔出烧制完成、发出高热的刀，边飞边将烧红的刀砍向地面，让刀身冷却。

蒸气有如爆炸般地喷发开来。

从载体的正下方，真嗣穿过那道高速移动的白云，一口气猛然上升。

但是从超级EVA正上方降下来的，是尖刺履带在螺旋前进的钻土机前端──糟了！忘了还有这种东西……！

完全忘记了。

过去的雷米尔曾占领当时的第三新东京市，试图以这个穿孔器官挖洞到Geofront。就像是土木工程机械的这个器官不可能在空中缠斗时使用──被这种人类的常识束缚，导致他无意识地排除了这个可能性──尽管他立刻举刀抵抗，钻轴却像列车一样穿过防御。伴随激烈的振动与火花。

就在这时，超级EVA的肩膀感到一沉，并在下一瞬间遭到踢飞，让真嗣背向著熔岩池开始坠落。在上下颠倒的视野里，看到有如猛虎般轰然飞越自己的巨大身躯。

只见真理让无法飞行的Wolfpack将空中的真嗣当作踏脚石，朝著雷米尔载体扑去。当她踩著之前负伤喷血的载体大腿冲上去后，就用Wolfpack的利爪朝腹部的茧横向一抓。

『你在做什么──！』本想抗议的真嗣，看到她精采绝伦的动作后哑口无言。

不过，她显然太过深入了。

镜状的晶体碎片飞散。茧内的雷米尔幼体粉碎，在载体腰部高度环绕的加速粒子不稳定地振荡起来。茧中的使徒幼体是消灭了，但载运这只天使的载体用双手抓向Wolfpack。

&抓向载体的胸口，在穿过两只巨腕后直冲而上，以尖牙咬住载体巨大化的QR纹章。

真嗣让超级EVA恢复平衡。当他将能量注入Vertex之翼要再度袭击时，beast终究还是被载体的其中一只手抓住了。

『真理！放开咬住的QR纹章快逃！』

然而她却没有松开咬住的嘴──是放不掉吗？被巨大白手抓住的beast，身上的蓝灰色装甲嘎吱嘎吱地碎裂──颈椎砰地一声粉碎了。

『真理！』

&Wolfpack随即被大动作地拋开。

与此同时，闪耀的

加速粒子环也嗖地穿过载体的身躯。是操纵主雷米尔粉碎的影响吗？也就是说领域消失了？

「碇同学！」这毫无疑问是个机会。

『该死！』真嗣咒骂一句，在让机体撞过去后，用左手刀砍断载体抓来的手臂，接著敲碎它肩膀上的QR纹章。载体就在这时停止动作，开始粉碎。

『咦！另一片QR纹章……』

「两点钟方向！碇同学，快避开！」特洛瓦叫道。真嗣把开始坠落的载体一脚踹开。

下一瞬间，浑身是血的白色庞大身躯便被剃刀般的锐利缎带贯穿，漂亮地切成两段。要是没避开，他的腹部也会同样地被切开。

『塞路尔动了……！』

一直不动声色，背对著形成高塔北侧的薄膜伫立的塞路尔载体展开行动了。就像是要证明这点，在缎带飞来的方向上遮蔽视线的浓烟里亮起闪光──

轰隆！超级EVA的表层同时出现无数的中弹爆炸。

『哇！』

尽管全靠绝对领域挡下了，但超级EVA依旧冒烟坠落。尽管怀疑在这个巨大盆地里是否有效，但为了至少取得地形效果的协助，他将高度一口气降低到地面附近。就在这时，雷米尔载体的巨大肉块像是要劈开熔岩湖似的坠落，不是溅起水柱，而是溅起巨大的火柱。

在灼热的飞沫对面，有什么在发光！

『等等──怎么会……！』

他大吃一惊。使徒幼体雷米尔发射加粒子炮时转动的光线粒子，在被拋到大地上倒下的USEVAbeast周围描绘出歪斜的光环。

Wolfpack摇摇晃晃地站起。

于拖长的灰色浓烟里若隐若现的Wolfpack硬是抬起断掉的脖子，咬在它嘴中举起来的，是仍在发光的雷米尔载体的QR纹章。描绘出闭曲线的加速粒子，以这片阿尔玛洛斯鳞片为中心形成光环。

真理利用将她拋开的巨大力量，顺势扯下了这块QR纹章。

使徒幼体雷米尔消灭了，但QR纹章上仍残留著雷米尔交由它处理的粒子加速工程，表示她连同这项能力一起抢过来了吗？

『──这到底是……』

『──指出以目前的力量无法对抗它们的人是你唷，真嗣──』

她以强力兽颚使劲咬碎口中的QR纹章──不对，是吃起了那块量子共鸣板。围绕在Beast身旁的数道影子也像是得到共同的猎物，一齐吃起QR纹章，将在断裂后碎成更细的晶粒散去的这块共鸣版，以更快的速度围起来狼吞虎咽。

『等等，要是这么做……会怎样啊！──特洛瓦。』

「……我不知道……」还来不及顾虑，塞路尔的缎带就再度从云中飞来。真嗣一面低空飞行，一面用手上双刀抵御。

比通常大上一倍的QR纹章在转眼间进了狼群的肚子。

咕咚！当被咬碎的QR纹章完整浮现在beastEVA的胸前时，空气震动，肌肉嘎吱嘎吱地膨胀开来。这种现象发生在各个部位上，导致Wolfpack的机身看似变大了一倍。『你太乱来了啦──真理！』

『──我只是想要一个能让群体安稳生活的场所──但是要前往哪里──』

加速粒子于Wolfpack的颈部周围形成光环，在轨道上的四座清空的极超指向性N2弹防护筒全都被绝对领域弹开了。

■交换的力量

&的变化让真嗣无法集中精神，只能不断用迸出火花的双刀弹开飞来的锐利缎带，但有如钢板扁平的直线缎带突然宛如纸张般地扭曲变形，『糟了……！』让缎带缠住他握刀的右手。

缎带突然以惊人的力量往载体本体的方向拉回，于是头顶高一二○公尺、重量超过四○○○吨的超级EVA就像人偶般地被拉进浓烟之中。

他将被拉直的右臂用力扯回胸前，用左手刀砍向缎带。

真嗣砍了三刀才终于把缎带砍断，但这时他已经被拉到塞路尔载体的正前方，巨大的白色手掌占满整个视野，随后超级EVA就被塞路尔载体抓住头部。

──不过，既然是在对方的领域之中！

真嗣立刻用右手的袈裟罗刀砍向载体抓住自己的手臂。

『！』碎裂的却是刀。

一旦读取到对方领域的特性，领域劈裂者SRM61ａ袈裟罗就是无敌的。

然而结构在反覆的再烧制之下变得脆弱，使得刀身寿命一口气缩短，如今终究是断了。

一面看著袈裟罗刀亮晶晶的碎片散落开来，一面站在插入拴座椅旁握著操纵杆的真嗣耳边，坐在座椅上前倾抱住他的特洛瓦低垂著头喃喃自语。

〈人类──人要支配地上的动物……支配野兽是你们的工作……倘若不遵从规定……放弃的话，人将会回归──恢复成动物。〉

──是「声音」吗？敌对存在传来的讯息。

『呃……特洛瓦……！』「──……我没事。」

被夺走的头部视野由其他部位的摄影机以直接视野的角度重新构成。真嗣用左手的婆娑罗刀砍向载体的手腕，但上头有展开领域，让刀砍不下去。被载体抓住的头部装甲发出嘎吱嘎吱的讨厌声响，头部感到剧痛。

剩下的领域劈裂者SRM61ｂ婆娑罗刀，应该已透过方才的斩击收集到塞路尔载体的领域资料，但照这样下去，在再烧制完成之前头就会先被捏破了。

『啊……远方的我──我的心脏，再这样下去，你想要的身体会消失的！』

超级EVA的机体猛然注入能量。当两片缎带从眼前的载体茧中飞出时，真嗣以左手刀与立刻用右手拔出的高振动粒子刀挡下。缎带在激起火花后偏离方向，其中一片就像失控似的维持著速度弹起，切断抓住超级EVA的载体右手腕。

真嗣他们被拋到空中，试图再度抓住他们的载体让左半身前倾，朝著他们伸出左手。因为这个动作往反方向后退的右肩QR纹章，就在这时被突然射来的光轴打穿，『什么！』

瞬间溶解碎裂，彷佛溅血般地化为闪亮飞沫。这场大爆炸让巨大化的巨大载体身躯以伸出左手的动作转了一圈，开始坠落。

并没有人教导她，真理是凭藉著本能运用取得的手段──雷米尔的粒子武器。

&Wolfpack一面飞越散落各处的灼热熔岩池，一面以四只脚猛然奔驰，毫不迟疑地从围绕在自己身旁形成轮状的光环之中发射雷米尔的加粒子炮。

无处可去的感应电流在手脚与地面之间连接成苍白的轨迹，这是因为以四只脚贴地奔驰的beast，射击位置比过去的雷米尔以及天使载体来得低的缘故。

只不过，她伴随著新QR纹章所取得的能力，照理说只有以领域形成的外部粒子加速器，并不包括起动粒子的产生器官，然而光环并没有在炮击结束后失去光芒，反而为了下一次开炮而再度渐渐地增强亮度。

她留下闪电轨迹奔驰的模样，宛如神话中操控雷电的动物。不过与这副激烈的模样相反，搭乘机体的小女孩冷静说道。

『──在离开这里之前，真嗣要是倒下可就伤脑筋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啊……！』

真嗣这样回应著真理，然而语气之所以会变得敷衍了事，是因为有别于她的语调，他从真理传来的气息之中感到她十分痛苦。

EVA要是出现这么大的变质，与EVA息息相关的驾驶员也不会平安无事。冷静的真理反而看起来很危险。这让真嗣回想起以前看过的动物节目。当自己被捕食、生命陷入危机的时候，野生动物往往不会出声，一双眼睛直直望著远方。

■前往巴别塔混乱之外

要是语言、文字、图式都无法沟通，别说下达命令，就连要进行指挥都没办法，在七彩之塔外，陷入恐慌状态的俄欧联合军在外围布阵各处发生误击友军与胡乱开炮的情况。

因为敌人是超越人类智慧的不讲理存在，在所有人的语言被剥夺、情报被截断的状况下，一旦怀疑起什么是敌人，就会无止尽地怀疑下去。发生最多的是朝高塔擅自开炮，不过就算语言互通，也肯定一样会下令攻击，然而一点效果也没有。由于也无法收到评价攻击效果的情报，所以各部队仍然持续射击。而混在欧盟、俄罗斯联合军之中，跟著视察团一起先行派遣的战自迈射炮也以损耗很严重的射程长时间烧灼著塔的表面。

只不过，除此之外的众多各国士兵们，有一部分的人开始理解自己所置身的状况。

他们渐渐察觉到，无法与他人沟通并不是因为遗忘了语言，而是一旦要与他人沟通，所传达的语言就会遭到扰乱。

这种现象不限于沟通，所使用的机材能量效率也严重下降。但只要不跟他人配合、对话，便能仰仗独自一人的判断力与行动，这是在建塔后的数十分钟内，所有人在反覆的失败冲突之中学习、理解到的事实。

那么该怎么做？人们开始无言地走了起来。

不可以互相对话、不可以互相示意，彼此就连视线也不会对上，只是默默地走

.

离现场。在过去的神话世界里，人们恐怕也是这样逃离现场的。

■塞路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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