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犹伤情黛玉葬花（2/2）

独倚花锄偷洒泪，洒上空枝见血痕。

杜鹃无语正黄昏，荷锄归去掩重门。

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

怪侬底事倍伤神，半为怜春半恼春：

怜春忽至恼忽去，至又无言去不闻。

昨宵庭外悲歌发，知是花魂与鸟魂？

花魂鸟魂总难留，鸟自无言花自羞。

愿侬此日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

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liu。

质本洁来还洁去，不教污淖陷渠沟。

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犹自念完，心下也十分伤感，花的枯荣，便是女子一生最贴切的隐喻罢。黛玉长叹一声，忽然心中一阵悸动，似是绛珠仙子深有所感，悄然落下几滴泪，那泪悄无声息掉入土中，无影无踪。黛玉秉绝代姿容，具希世俊美，这一流泪，那附近柳枝花朵上的宿鸟栖鸦都不忍，俱忒楞楞飞起远避。真是：花魂默默无情绪，鸟梦痴痴何处惊。

此时宝玉正在不远处呆呆望着，起先听见黛玉念葬花词，先是点头感叹，而后听到“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不觉恸倒山坡之上，怀里兜的落花撒了一地。

黛玉正自伤感，忽听身后传来哭声，回头一看，原来是宝玉。想来这个痴人定是听见那《葬花词》心下悲戚，又联系起众女儿来了。黛玉长叹一声，对宝玉说道：“你来做什么？”又丢给他一条手绢儿。

宝玉用黛玉的手绢儿擦了眼泪，却不还黛玉，而是朝黛玉一笑，放入自己怀里。

黛玉也没要回，只说：“你不和那些姐姐妹妹在一起，跑这来做什么？”

宝玉深深看了黛玉一眼，方说道：“当初妹妹来了，哪日不是我陪着一起顽笑？我心爱的，我爱吃的，若是妹妹也爱，忙净收着送与妹妹。一桌子吃饭，一床上睡觉，亲亲热热的。如今谁承望妹妹人大心大，不再把我放在眼里了，倒把外四路的什么宝姐姐云妹妹的放在心坎儿上，却和我疏远了。我本以为妹妹知道我的心，谁知妹妹根本不知道。”说着不觉又滴下眼泪来。

黛玉听罢反而笑了，对宝玉说道：“你常说女儿是水做的骨肉，怎么你也是水做的不成？一个男孩儿家，这样爱哭，若被人看见，可不好笑？我如何不知你的心呢？”

宝玉听得黛玉如此说，忙擦了眼泪，拉起黛玉的手问道：“好妹妹，你真的知道我的心么？”

黛玉却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问道：“宝玉，你可看这园中的花，很美是么？”宝玉点点头。黛玉又道：“我知道你是爱花惜花之人，可如今，春已逝，它们也就落了，想留也是不能的。”

宝玉叹道：“是啊，春日短暂，花儿寿命也是短暂，更得好生珍惜才是，我真巴不得能将这些花儿通通护着，不让它们凋谢才好。”

黛玉看着他，说道：“这花儿是需要珍惜，但是花儿这样多，又怎能一一眷顾。终究是惜花不成反害了花。”宝玉听了，一时默然。黛玉也伫立在桃树下，只那桃花乱落如红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