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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创始人 二(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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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罢,年轻人收下枪支和弹药,将它们揣在兜里,然后默不作声地向门口走去。看到那熟悉的三道门时,他深吸一口气——

方自由伸出手,第一道防盗门被他凭空释放的高温迅速熔毁。

他感到一阵清爽。

方自由张开口,第二道防盗门被他口中呼出的音波四分五裂。

他感到一阵静谧。

方自由睁开眼,第三道防盗门化作纯黑的混沌,崩毁散去。

他的视界从未如此清晰明朗。

……

但离别真的如此简单吗?

年轻人浑身一颤,他感到什么将要来临——于是他转过头去,看到艾锐亚站在了刘易身旁。她身着一袭洁白的长裙,头戴遮阳草帽。正和儿时记忆中的一样。不一样的是,她额头处隐隐显出第三只眼睛,这让方自由心里猛地抽紧——而她的手中,是一顶从没见过的、造型可爱的白色帽子。这让站立在旁边的刘易一时间变了神色,不过他很快便收敛住这异样的神情,继续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远方。

“我不会拦你。”艾锐亚的声音如此微弱,“我曾在某场梦里和你有过对话——或许你会认为我在胡扯,不过在这个本身就充斥着胡扯的世界里,一切都无所谓。总之,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一切,对不起。”

她走上前去,将“群羊”递给她的孩子。

“这是属于你的,戴上它就能让你找到你身上所有谜团的真相,我的所有记忆,以及我们隐瞒十几年的所有。”她悄声道,“或许你还能从中看到更多东西,拿着它一块走吧。”

方自由抬起手,嘴唇一阵抽动,可最终也没有握住那顶帽子。

他将目光转移到母亲的三只眼睛上,而艾锐亚也捕捉着他的视线,和他深深地对视:此刻,二人的目光被一根不可见的丝带紧紧缠绕着,无法解开。随即,只见目光交汇之处,汹涌浩荡的大海呼号着流入了混沌的宇宙中,为这片荒原带来了活力与生命。

“不。”

他推开了艾锐亚的手,这让她感到十分意外。

“我才要对不起,母亲…谢谢您。”他神情复杂地说道,“有些答案,我还是要自己去寻找。感谢…感谢您对我这么长时间以来的培养,我——我爱您,我爱这里的所有,可我必须去用自己的双手找到治疗我身上这癌症的办法…不然我会伤害更多的人。”

他将视线转移到三重破碎的门之外,远处群山的另一方,地平线的尽头。

“您放心,小方绝对不会走非常非常久。”

年轻人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日落之前一定回家!”

这之后,艾锐亚放下手中的“群羊”,凝视着东方那渐渐远去的孩子和即将逝去的落日。她仿佛在思考什么,又好像只是呆滞地静立。最后,她轻轻叹了口气,三只眼睛显露出永恒的忧愁。她向相反的方向走去,慢慢消失在视野之外。

这之后,黄昏最后的柔光悄然消失了,万物开始渐渐陷入冰冷的黑暗。而她递给方自由的“群羊”则被随意地扔在了走廊一角。

因为,那只不过是一顶普通的白色毛绒帽子,里面藏有几支记忆消除剂。

第四部分:黑帆

forest

“我知道了——很好!”梦中的紫色大桥上,艾锐亚双手激动地搭住男孩的肩膀,让他被吓了个激灵,“虽然记忆还是很模糊,不过你已经开始恢复了。现在请别执着于你双眼所见,尝试用一下其他的感官,转换一下视角…”

“能做到吗?”她充满期待地询问。

方自由苦思冥想着。

“啊,有了。”男孩小声嘀咕道,“我感到潮湿的气息,汗毛立起来的感觉,和噼里啪啦的雨点声音…而那道闪电,我记得那道闪电好像是在天上…”

“你指闪电从天上劈下来?”

“哦,没错!”方自由双目圆瞪着,嘴巴张得老大,“然后一切突然都停下来了,只剩——那闪电好大好大,简直就是光柱,好吓人,它要劈下来了!

男孩颤抖着,深深呼吸,冷汗浸湿了全身。

“冷静,冷静。”艾锐亚忙用右手摸摸他的头,一遍又一遍,“不怕,不怕。我们不在那个时刻…那么让记忆停在那个瞬间,做得到吗?”

“嗯…”

“好的,现在集中注意力,你还能想起别的吗?”

“我想我听到了,其他的响声,好像是婴儿的哭声。”

“哭声?”

“它从——从楼房里传来,但我现在只能记起天上的闪电,看不到那里!”

“你当然可以,只需要转换一下视角,由远及近,慢慢聚焦。”

“啊。”

“看到了吗,小方?楼房里的婴儿是谁?”

“——哦!”

他回忆着,他回忆着。他发现这道闪电从宇宙的深处袭来,穿过无垠的星海,跨越闪耀的太阳,降临在被黑色云团所层层包裹的地球之上。

聚焦、聚集、再聚焦。雨中的那大陆,好像是亚欧大陆,然后是中国的领土,华北平原,北京市,东边,那个小区,那个楼房,六层。哦不,闪电正在朝那里直冲而去,要把那里毁灭!

那里是,那里是——

“那婴儿是我。”方自由睁大双眼,全是血丝的双眼。

“那里是我的家。”

抛下他自己快活,失败了。

把他扔到监狱里,失败了。

杀死他,失败了。

给他完美的人生,虚伪难耐,也失败了。

抹去他的记忆,想要尽力去拖延必将到来的命运,又失败了。

和方自由分别不久,艾锐亚坐卧在门边,呆滞着。她思考着四辈子自己做的种种一切,绞尽脑汁也没法找到最终的答案——避免世界末日,又能让自己脱离轮回转世的答案。

“怎么做才能让你满意呢?”她自言自语道,“你的愿望又是什么呢——”

“铃铃铃——”

忽然,塞塔一号的警钟就被毫无预兆地敲响了。这阵急促的噪音完全打断了艾锐亚的思绪。她不耐烦地跑到站点的终端处,想要看个究竟。可每个屏幕上都只有两个血色大字在疯狂闪烁:

敌袭

她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回事?!”女人没命地飞奔到主控室去,正撞到匆忙跑来的刘易身上,“是圣灵之子的人吗?我们得赶紧把他叫回——”

“你冷静一下!”刘易急忙扶住她的肩膀,“现在的情况是,我们东边五公里外部署的侦察无人机在坠毁前发现了整整三支全副武装的机动特遣队和一队攻击小组,应该是基金会和Goc的人!”

“怎么——怎么会这样?”艾锐亚一瞬间失神了。

“其实也不难理解…”刘易的十根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很快,许多令人眼花缭乱的表格数据便被他调了出来,“不久前,方自由能力失控导致的意外事件让我们这里的休谟指数在短时间内呈断崖式下跌,锚定现实花费了很长时间,没准咱就是在这段空档期被人发现…然后定位了。”

“不应该啊。”艾锐亚尽力冷静下来思索着,“这里应该对外界完全隐蔽,哪怕意外发生,我们也不会这么轻易被暴露——把电脑给我用一下。”

她从刘易手中抢过键盘,飞快输入一段指令,然后打开一段加密广播。

现实扭曲警报1442

时间:201█年█月█日

地点:北京市顺义区6号监测器

涉及个体:未知绿型个体、非法站点███。

涉事个体状态:未知绿型个体—未知。非法站点███—损毁。

————————N.E.A.c015号观察哨

“N.E.A.c?”刘易的目光发直,“这不就是那个——”

“非穷举众议联合,是他们发出了警报。”艾锐亚长叹一声,“圣灵之子那帮混蛋太猖獗,搞得这条时间线上也有新生的世界警察…现在一切都说得通,咱们必须抓紧了。”

话音未落,伴随着数声爆响,东方万里无云的夜空中升起了五颗赤色火球。二人慌忙凑到窗边:只见火球们在天空中爬升着、绽放着、形同黑色帷幕上盛开的烟花。五朵红花与远方的狂风灰云、墨色山峦一起绘成了一幅浓厚的末世图景,是灾难将至的信号弹。

“目标不完全是我们!”艾锐亚眼中映射着黑暗中乍现的花朵,“他们肯定在和圣灵之子修会的人作战,我们得——”

“这样,”刘易快速开始制定计划,“你去找到我们剩下的人,抓紧进行远程撤离,我去找方自由。”

“不,太危险了,你负责疏散,我去找他。”

刘易愣住了,他刚想张口反驳,却发现艾锐亚已经在空气中绘出复杂的咒文,一道通往外界的透明奇术门径缓缓成型。

“不用担心我,我这几百年也不是白活的…做好你自己的事。”

眼见解释不通,男人急忙伸出手想要阻拦。可传送阵立刻启动,不给他留一丝回旋的余地。女人一切存在过的证明便在转瞬之间消失殆尽。

“……”

刘易绞尽脑汁思考着、分析着,大脑转得飞快。可惜,在这万分危急之时,就算他使劲浑身解数,也再无法预料事物的走向,看到更远的未来了。

“终究还是变成了这样。”

他慢慢意识到,与艾锐亚的下一次相逢,恐怕已是遥遥无期。

“冷静,冷静!我们不在那个时间点,请冷静一些。”

方自由沉重地大口呼吸着,上气不接下气。

“我记起来了,我想,我想回到那里。”他央求道,“我想看看他们——我的爸爸,我的妈妈,还有其他人,他们还活着吗?”

这询问让艾锐亚陷入了沉默。

“我能见他们吗?”

没等小孩再一次请求,她面色凝重地开口了:“方自由,我需要告诉你一些事,而且你要试着保持镇定,听着…然后尝试去理解我所说的话。”

“我已经知道了!”方自由焦急地打断她,“在这之后我阴差阳错获得了超能力!然后,我不知道我家到底怎么了,我想见他们!”

“没错,在我的第一世,你获得超能力之后被圣灵之子修会掠去,然后又被基金会所收容。”她悄声说道,心中带着一丝羞愧,“而且就现在而言,我们并不知道你的家人怎么样了。这之后,这之后……”

“等等,你说什么?圣——”

“圣灵之子修会。”

男孩突然感觉一阵恐怖的恶心,他难受地抱住头颅,蹲在地上。

“不,不,不。”

“不不不不不不。”

“圣灵之子修会,圣灵之子修会,”他机械地重复着,“我永远不想再见到他们,一分钟都不想。”

然而,当夕阳还未沉没,黑暗尚未降临之时,创始人却早就与他的信徒——在数十年间步步成长,如今已雄霸一方的圣灵之子修会见面了。

“你们是谁?”方自由警惕地打量着来者。

西方的天幕下,一群和他年纪相仿的青年拦住了他的去路。他们身着整齐划一的白色病号服,留着相同的头发,眼中只能看到沉郁和死寂。而他们的后方则直挺挺站立着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此刻正向方自由满脸堆笑。

“创始人,请允许我等向您致以最诚挚的歉意。”他恭敬地说道,“由于您目前的状态,我们无法向您下跪致礼。不过这一天很快就会来到,如果您愿意和我们一起去做成一番功业的话。”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们是来治好我的病的?”

“病?”男人露出夸张的惊诧神色,“我们来此是为帮助您完成您的使命,而非去阻碍——就像艾锐亚·伯德做得种种亵神之举!如果早点发现这里,您早就成为万人景仰的救世主与真神!”

听到这里,年轻人感到全身一阵恶寒。

“您意下如何?”

“我懂了,我懂了,母亲。”半晌,他自顾自地说道。

“您说什么?”

“哼,”年轻人微微一笑,“如果我的出现,我的自由,意味着不可躲避的灾难,而且意味着会被你这样恶心的弄权者所利用的话——”

男人的脸色渐渐阴沉了下去,他高声打断了方自由的自言自语:“非常抱歉,创始人!拜那个女人所赐,您已被尘世的枷锁禁锢太长时间了。如果您执意不与我们同行,那我们一定会纠正您的思想,而且在必要时动用强制手段!”

站在后方的白衣青年们齐刷刷举起手中的长枪短炮,枪口对准了方自由。

“嘿,你看,我明白了。”看到这儿,方自由面对敌人大笑出声,然后戏谑地冲着这群人指指点点,“我和母亲,还有那么多的优秀研究者们被困在这个荒郊野地十多年没法出去,搞半天原来你们这帮人要负一大半的责任啊!你知道现在我有多高兴吗?我终于找到罪魁祸首了——”

方自由扔下背包,将现实稳定锚远远甩开,把手枪揣进裤兜。然后他面目扭曲、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向圣灵之子修会发表开战宣言:

“你们全部都应该抓紧下地狱。”

话音刚落,枪声四起,金属风暴卷携尘土呼号着向方自由所在之处袭来。

霎时间,年轻人眉头微皱,轻抬右掌,子弹便随之在他数米开外凭空静滞,如同遭遇一堵无坚不摧的空气之墙般,无法前进。

“只是枪么?”

紧接着,他放下右掌,满天的金属碎屑便稀里哗啦洒落一地,再无半分威胁。

见此,穿西服的男人却露出狡黠的神色:“年轻的勇士们啊,看来我们遭遇了一点小小的挫折。不过没关系,派遣到东边的朋友们已经成功拖住了狱卒和焚书人的联军!时间还长,我们就当这是迎接神明前的一次试炼吧!”

白衣的男男女女们收到指令,扔下所有枪支弹药,整齐划一地在男人身前摆出战斗阵型。他们是同样的面无表情,同样的目露空虚,一眼看上去如同死灰一般,让人倍感压抑。

方自由的表情微微变化,他这才意识到,枪械不是圣灵之子们的唯一攻击手段。

“我不喜欢随便让别人下地狱,”男人笑道,“给我抓活的!”

一道闪光过后,阵形后方的三个女孩腾空而起。她们眼中闪烁着白光,张开双手,让光明化作包裹在西装男人身上的坚固壁垒。

眼见壁垒缓缓成形,方自由飞身上前企图阻止,却被一个人高马大的男性闪身挡住了去路。来者挥出三拳,第一拳砸在地上,掀起一阵土石沙暴,让创始人一个踉跄几乎摔倒;第二拳向面门轰去,方自由连忙向右侧身,只见拳击掀起的气浪粉碎了他身后大树的树冠;第三拳骤然击中了他的小腹——

“唔!”

那是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他的肺好像要烧起来,肚子一阵痉挛。方自由在这剧痛中吐出一口鲜血,向后倒飞而去,在泥土里翻滚了数圈才勉强稳住身形。

什——什么?这帮人怎么回事?

来不及思考,高个男人已经步步逼近,他的脚步让整片大地为之颤抖。方自由惊慌地高举双手,企图运用能力隔空将敌人定在原处。可还未等他来得及行动,一束精神干扰波便划破空气钻入他的大脑,顿时,喧闹声犹如群蜂在耳。

“啊啊啊——”他发出一阵哀嚎。

但敌人的攻势尚未结束。在心灵能力者控制住方自由后,后者脚下的土石开始缓缓变形,直到聚拢成一个硕大的沙团,将他牢牢捆住。悬停在夜空中的女孩们紧跟着行动,她们变换着手势,口念晦涩难懂的咒文。随即,白光变为一座凝滞的监牢,将方自由收押其中。

创始人已被团团包围。

“创始人,您看!”男人作出一副可怜状,“您的潜力是如此巨大,可惜却疏于锻炼,花费太长的时间在帷幕之内,早就忘记了自己本应是谁……现在竟然败给了他们!我劝您还是抓紧束手就擒,这对我们两边都只有好处。”

方自由无心听从这个男人胡扯。他咬着牙,用力咆哮试图摆脱牢笼,可每当他用力一分,束缚只会越发收紧,让他全身的骨头几乎被扭断扯碎。与此同时,精神干扰在逐步侵蚀他的心智,嗡嗡的蜂鸣愈发响亮,简直要夺去他仅剩的一丝理智。

而他最后一丝理智想到的,是什么呢?

“这是那条未选择的路。”

他强撑着将手揣进裤兜,颤抖着拿出艾锐亚的手枪。

“只是枪么?”男人看到这里,不禁调侃道,可惜他很快就变了脸色。

因为方自由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砰!”

远处的天幕突然开始垮塌,偌大的黑色碎片自天际摔下,坠落到无尽的深渊。

艾锐亚慌忙地四处躲闪,在那一瞬间,她和方自由四目相对。

“多久了,姐姐?”男孩开口道。

“什..什么?”

“我被束缚多久了?请告诉我。”

艾锐亚深吸一口气,因为她早就明白寻求真相的代价,一切在此都无法隐瞒。

……

“七十年。”

“什么?!”

“圣灵之子,然后是基金会。在第一世里,你被他们关了七十年。”

话音刚落,整个梦境发出一声爆裂般的钝响,黑色的天空与地面开始四分五裂向下坠去。其中一块巨大的黑色碎片砸在二人脚下的紫色大桥上,让它剧烈摇晃,发出了不堪负重的“嘎吱”声。

“原来是这样的吗……如果我平静地生活,麻烦会自己找上我;”方自由失神地蹒跚前行,“所以我被人们收容,但这样我会被永久囚禁,毫无自由可言;而当我奋起反抗,最终的结果也只是让自己彻底失控,造成所有一切的末日。我就是,我就是一件根本不应该存在的垃圾而已,真是荒谬,荒谬至极——”

“不是这样的——”

“那为什么,姐姐!”他紧紧抓住艾锐亚的袖口,放声痛哭,“既然我的结局只能是这样,那为什么我还要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啊!!我不想要这破烂能力,但是我——我没办法——”

越来越多的碎片坠落在桥上,终于,这座希望与真相之桥彻底崩塌毁灭。艾锐亚在这片混乱中紧紧抱着抽泣的孩子,二人一同坠落到虚空的最底层。

……

当女人睁开眼时,方自由已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则是那一团淡紫色的生命,它就伫立在此,仿佛一百年、一千年也未曾改变。

“宇宙…本是空无一物,”它开口了。

“然后万物在虚无中凭空诞生,宛若奇迹。”

“渺小的生命便在有限的时日里寻求意义与价值,但他们终将失败,最后归于永恒的沉寂。”

“我知道。”艾锐亚沉下脸来,冷冷地回道。

“那你还在此刨根问底?”它哼了一声,朝远方走去,每走出一步光芒都黯淡一分,“方自由已患癌,地球和世界也已患癌,很快就要归于沉寂。现在所有问题都毫无意义,毫无价值。”

“那我只问最后一个问题——”她朝光团高喊道,“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要承担一切,为什么他选中了我?!”

“因为你已患癌,当时。”它回过头来,看了女人最后一眼。

“正和方自由一样。”

方自由开了枪。

出乎他的意料,子弹并没有穿过他的头,但比子弹更犀利的事物却钻入了他的脑。

“如你所见…我对这支枪稍微加以了改造。”一个熟悉的声音冲破恼人的蜂鸣浮现在方自由的脑海里,让他为之一惊,“用的是什么原理,你可以自行去问艾锐亚·伯德,我不过多阐述。我在此只是为了说明——”

“没人真正意义上害怕你。你被爱着,至少被她爱着,好吗?既然你已经作出了这样的选择,那么,我只能让你看看你母亲的所有记忆了——从遥远的过去直到现今。你要的答案便蕴含在这其中,更不必我多说。”

方自由惊诧着、喘息着,因为他“母亲”四世的记忆此刻如同滔天巨浪向一片寂静的湖水席卷而来,那是海洋表面下真正的黑暗,最真实的真实。传输记忆的过程是如此疼痛难耐,但都被方自由对真相的极度渴望所完全抵消:他欣喜、他难过、他惊异、他恐惧、他疲累、他惋惜,最终他落下了眼泪。

“给我保持平静,不要深陷于此,你得执着于你想要做的事。”刘易在他脑中说道,“好吧,最后我要说的是,别辜负她。在日落之前,总有人会等着你回来。”

所以

我一定,一定,一定会遵守承诺

我…

绝不重蹈覆辙。

“轰隆隆——”

霎时间,伴随着惊雷般的咆哮声,一道环状紫色气场以他为中心向四周迸射开来掀翻所有敌人,所有束缚应声化作彩色残片四分五裂。破坏壁垒后,穿西服的男人被这阵力场“砰”地推翻,重重砸在远处的树干上。

就在一瞬间,天色变暗,下雨了,是非常大的暴雨——好像广袤无尽的太平洋被整个搬到了空中倾泻而下,宇宙都因此而颤抖颠簸。只听见天空又一阵咆哮声,雨点便像万箭齐发一般向下迸射而去。伴着咔嚓嚓震耳欲聋的雷声,撞飞在树上的男人顿时惊醒过来。

局势的骤然变化让他目瞪口呆,心跳加速。

“咳!掩…掩护我!”他放声高呼,但声音被淹没在了狂风暴雨中。

“你这就想走吗?”创始人猛地站起身,他身子上、头发上、衣服里的水滴被“哗”地甩开,他的眼眸暴射出骇人的紫光。还未待所有人反应过来,他已瞬间传送至男人的身边,咬碎一口钢牙,“你不想要我的力量了吗?”

两双眼睛对视着,一双爬满了惊恐的血丝,另一双则散发着无尽的能量。而它们都被汹涌而至的雨滴浸湿着、侵蚀着、淹没着,直到最后再也睁不开来。世界上只剩下创始人响彻天地的怒吼:

“全部都给你!”

创始人双手紧扣着男人的头颅,持续不断灌输着致命的光芒,能量像三座大山般轰隆隆压在了他的身上。一开始,男人的惨叫还清晰可闻,但不一会,声音已经再度被落雨和雷声掩盖,小到几乎听不见。紧接着,创始人振臂一挥,将男人的尸体猛抛上天,它的血管与血液化作金属与火药,脊柱与肋骨化作成捆成捆的鞭炮,而他剩余的所有肢体,则化作红色烟花,争相怒放——

“噼里啪啦——”

“——轰!!!”

热闹非凡的鞭炮声和满天的红花在转瞬间将整个荒野点亮,东边联军点燃的五颗火球也在同一时刻冉冉升起。而这些烟花则在之后凭空停在了夜色中,绝对静止,犹如图章一般被深深刻在了纯黑的背景上。

“来了很多人啊…不过没关系,没关系。”创始人呢喃道,他的每一丝头发都已湿透。

“所有人都会付出代价。”

创始人便在这六朵绚烂的花儿下得到了最终的解放。

然后,转身迎接向他扑面而来的白色浪潮。

一声爆响,巨力者高高跳起,挥舞双拳向他砸去。创始人见此即刻挥挥左手,紧接着,敌人的身体中便涌出幽幽绿光,立马爆散开来,爆炸的炙热气浪打碎一片雨帘,冲过整片丛林。

方自由的左小臂四分五裂,露出淡紫色的经脉与肌肉。

两名手执利剑的青年紧随其后,挥动着火焰与光明向他砍来。创始人眼见此景,皱了皱眉。然后他一个响指将其中一人化成了灰尘,被雨点浸湿成泥;再挥拳砸向自己的胸口,另一人的身体应声破碎,头颅弹飞,内脏和体液如呕吐物一般溅了满地。

方自由躯干处的皮肤,如风中飘叶般不住掉落。

三个女孩妄图故技重施,释放奇术锁链重新将之束缚。创始人则在她们得逞之前,立即勒令第一个女孩喷出她全身的骨头,将第二个女孩的血液泼洒如雾,在这片红色雨雾中踢碎了第三个女孩的头。

方自由的双腿已不再属于他。

四位隔空移物者使尽浑身解数,妄图将创始人的身体四分五裂。而创始人却不以为然——他挥手拨弄着地上的嫩芽,令其迅速生长为尖利的荆棘,它们逆着风雨而上,穿透了第一人的躯干,血流飞溅;他踏着小碎步,手指向正上方,迫使第二人飞向雷云的深处,天空的尽头,直至在冰冷的大气层外停止心跳;然后他望向夜空,将第三人的尸骨在雨中摆成一副笑脸,用第四人的血在云间架起一座彩虹的桥。

方自由的脑袋被紫色光团所包裹,他的意识被尽数夺走。

最后,一切随风逝去——不仅仅是敌人的性命,更是创始人对自己能力的最后一丝掌控。

当艾锐亚走出门径时,她发现外面下起了大暴雨。

雷电如同游弋的光龙,在墨色的天空中俯身冲撞着地平线,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爆响久久回荡在世界间。

她看到方自由坐卧在这片满是尸体的废墟中——全身已被泥点溅满,不断受到着雨滴的冲刷。此刻他正紧闭双眼,怀中紧紧抱着那一台现实稳定锚。

稳定锚的红点在不断闪烁着,似乎马上便要超过临界点,濒临崩坏。

我晚了一步。

艾锐亚急忙向他小跑而去,方自由也被这一举动惊醒。顿时,两束目光交织在一起,那是两片大海在互相映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对方自由而言,真相是一件礼物,更是一道恶毒的诅咒。艾锐亚显然意识到了这点,因为她发觉,她已然看不透男孩的目光,再也看不透了。

“艾锐亚?”他说道,声音微弱。

“我在。”

“抱歉,我还是,我…”他抬起头来,紊乱骚动的紫色能量已经从他的七窍流出,剥去他的皮肤,啃噬他的心脏,“对不起,请听我说——”

“如果我的出现,我的自由,意味着不可躲避的灾难,而且意味着会被你这样恶心的弄权者所利用的话——”

“那为什么,那为什么我还要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啊!!”

“既然我已经来到这里了,我走过这条惨痛的道路了——”

“那我剩下的结局,唯有那条真正的,未选择的路。”

“我的愿望是——我希望…”

“这是我最后的请求了,对不起,对不起,这之后一切都会结束的。”

他抿起嘴唇,泪水从即将崩坏的眼眶中缓缓流出。

他对艾锐亚露出难言的微笑。

“我希望我从未出生在这世上。”

现实稳定锚剧烈爆炸后,一切声音戛然而止。至此,创始人再也抑制不住体内的汹涌能量,紫色光团化作茧房将他层层包裹,他想要抵抗,可最终也无济于事。在这永恒的痛苦中,现实结构以他为圆心开始缓缓破碎,直到宇宙的尽头。

艾锐亚瘫了下去,双膝跪在地上,怀抱着孩子冰冷的尸体。她的面上毫无表情,那三只眼睛中连黑暗都不再有,只剩下空洞与虚无。

再然后,他们的人生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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