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再未入梦来(二合一)(2/2)
黑暗中,只有明珠散落地面之后残留的稀碎声响,以及叶青釉震怒后的鼻息。
许久,她在黑暗之中扼住了自己的喉咙,想要结束这场无比清醒,却又无比荒诞的对话或者说,梦。
可也正是这时候。
无尽的黑暗中,无数的烟气,又慢慢翻腾,凝聚,幻化成了一个面目惨白的少年。
少年冲着她摇头,动作缓慢,僵硬,但却十分坚定。
叶青釉松开了手,同少年对上了目光。
下一瞬,她听到了自己冰冷到近乎无情的声音:
“往后,不要来纠缠我了。”
他分明已经死了。
可却能出现在她的梦中。
比起相信是对方托梦宽慰生者,她更相信是因为自己郁结于心,没能逃脱从前,所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这对她而言,不是一个好消息。
惦念往事是最傻的事。
她怀疑,自己若再纠结这件事,自己有一天在清醒的时候,也会扼住自己的喉咙。
所以
“我不会为你殉死的。”
叶青釉喃喃道:
“虽我有死志,可为情爱殉死,未免也太愚蠢了些。”
“你有一句话说对了,若是能活,且能活的舒服,谁愿意去死?”
“我只是顺应本心而已”
“况且,又不是只有我如此,纵使是嘴上天天惦念着去死的人,真到死的时候,也一定会躲避的。”
她为自己找到了十全的借口,甚至想先发制人。
可抬头,少年只是远远站着,含泪对她,缓缓点头。
他分明没有言语,却好似在说:
‘对,没错,就是这样。”
叶青釉慢吞吞的从床上爬起,踩入如墨色一样黑暗的床下环境之中。
她走一步,那缕瞧不清的雾气就退一步,像是永远也无法靠近。
叶青釉追了数十步,始终都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她终究还是开了口:
“你为什么不反驳我?”
少年哭的很伤心,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原本就惨白僵硬的脸上更是犹如覆了一层浆糊似的,往日里那些独属于少年郎的明朗与书生气皆已经消散,脸上一片黏糊,古怪又难看。
可纵使是这样,少年仍然‘回答’了她的言语,他启唇,露出舌上一颗足有拇指指节大小的明珠。
他伸出一只手,指了指舌上的明珠,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尖,随后握拳,在自己虚幻的胳膊上狠狠的锤了一下。
叶青釉又想骂人,但是这回,还没张口,一股温热的湿气就划过了脸颊,落入了她的唇缝,叫她无论如何都说不出难听的言语来:
“是有人害死的你吗?”
“我用我的右手起誓,只要你告诉我,我一定给你报仇。”
少年奋力摇摇头,大哭着背过身,像是要断气一样,试图往更深处的黑暗中走去。
没有人害他。
所以,她连最后这个誓言都做不到。
叶青釉站在黑暗中,只能模糊的看到对方的身影一点点的远离,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令她在对方彻底消失之前,扬声又问道:
“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死的,好不好?”
好不好?
好不好?
也许是意识到这一定是最后一次见面,她的声音是难得的轻柔。
一切都和从前一样,只要她问,只要她开口,他就一定会回答,会做到。
少年含泪伸出那只至始至终一直背在身后的右手,一点点的张开手指。
这回,叶青釉清楚的看到了那只被她刻意无视的小瓷件。
不是预想中,令越小公子连睡觉都要抱着睡的狸奴
而是,一只水盂。
一只,有些奇巧,但却绝对不能算得上精细的,鸳鸯水盂。
为什么是它?
为什么偏偏是它?
叶青釉想不出缘由,但少年的身影却没有再等她,而是消散在了黑暗之中。
她张了张口,好半晌,才意识到,自己被留在了无边无际的孤单里。
而唯一一个会回来找她的人,也因为她的冷言冷语消失。
看样子,恐怕再也不会来看她了。
叶青釉捂着脸,慢慢蹲下身,蜷缩了起来。】
阴冷静谧的黑气在不知不觉中,重新搅动了起来。
杂糅,碎裂。
泛出光怪陆离的色彩。
许久,许久。
方才有一道声音,穿透黑暗而来:
“哎哟,小娘子,你怎的哭成了这个样子?难不成是又魇住了?”
熟悉的声音。
叶青釉缓缓睁眼,又瞧见了熟悉的面容。
马婶子干净利落的掀开完好无损的床幔,又给叶青釉灌下一碗汤药,叶青釉的脸上才有了些许人色。
察觉到马婶子有给她穿衣的举动,叶青釉哑着嗓子开口道:
“咳咳”
“我再躺会儿,不想起来。”
反正自答应白氏与叶守钱留在龙泉以来,自己已经躺了许久,也不在意这一时半活儿的。
起来能干什么?
无非也只能做瓷,或是起来与牛马蛇神打打口齿机锋
这些,归根结底,都很无趣啊。
“小娘子快躺了半个月了,还是出门走走罢。”
马婶子想叹一口气,但这口气很快就被另一件事情转移了注意:
“这几日外头有大热闹,听说柳府与陈王残部交好,意图谋反,还想杀什么,什么上头来的钦差,被发现后家中男丁大多自缢,女眷被抓,原先那么大一个柳家,说散就散了。”
“那位上头下来的大人是个好人,说是抄家,但家中那些细碎家私都没有收缴,只等有商贾出价,买卖的银钱又给家中未签了死契的下人结工钱,好生安置或放回”
“小娘子不是先前不是总说要给家里添置些什么吗?不妨去看看?”
虽是早早就听过越大公子怀疑柳家,可当真听到这条罪名被钉死在柳家人头上时,叶青釉仍然一愣。
叶青釉手先一步穿过了衣袖,随即才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谋反?”
“自缢?”
“你是说,一被抓,犯者便死的差不多,以至死无对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