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宰相的愤怒(1/2)
双雪城常年被白雪覆盖,今日却呈现出别样的苍白。
问剑大会结束三日,剑都各大家族皆自发前往冷府为老爷子送行。剑都有将剑埋入剑冢以慰亡灵的风俗,随着宏道剑入土,全城哀悼。
重伤未愈的黄家家主黄鹤,在江沐剑和黄语嫣二人的陪伴下,坐着木棕色轮椅缓缓而来。剑阁一战,他与大剑士许观礼大战三十六剑,两败俱伤。许观礼负伤断剑而逃,黄老爷双腿遭剑气重创,形同废人。
面对可能致双腿瘫痪的伤病,这位老者只是淡然一笑,并未显露出过多情绪。然而,当他来到冷君山墓前,一向克制自己性情的黄老爷竟放声痛哭,哽咽中满是愧疚。在场的剑客豪士皆为之动容。
自试剑大会后,江沐剑黄家姑爷的身份得到了黄鹤的认同。这些日子,他陪伴在黄老爷身边,想通了很多事情。他家在南陵,可现下黄老爷的状况……孝顺的黄小姐又怎能抛下家随他南归?留在剑都其实也不错,入赘也无妨,只是他会想念相处时间不长却待他亲人般的大师兄。
南宫少卿终要回家去,冷双儿也许会和他一起走,只是家族里还有冷嵇之这个不安定的因素在,北陵后党也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所以在家族安定,剑都恢复元气前前他们还得在双雪城待上一段时间。
南边开春了,这也是意味着刘子明也正式踏上了归京之路,自出京歌以来已一年有余,路上几经危险,终于要回去面对那个可怕的对手。
马车上被覆了一层薄薄的末雪,刘子明拢了拢身上的厚羊皮,掀开车窗的一角,往车外望去。
车厢里生着一个小暖炉,暖炉上放着一个银绣铜壶,壶嘴里喷出缕缕热气,给寒冷的车厢内增添了一丝暖意。
天地间一片静谧,只有马车的车轮声在寂静中回荡。刘子明看着消散了大半的雪景,心生厌烦,缓缓将车帘拉上,心中所虑着接下来的重返京歌之行。虽诈出秦清泉埋在承天卫的钉子,可刘子明却越来越不安,他一直小觑了站在他对面的那位知天命的老家伙,仔细想想,一路行事以来这位老家伙看似步步退让,其实何曾没有让子诱敌的心思在?
比起一桩桩光明正大的刺杀,剑都的假世子的反水更让刘子明惊出一身了冷汗,这让他不禁怀疑一路上的那些同盟有几人是真心诚意又有几人是逢场作戏?
除去央州城不用考虑,刘子明默默计算着一路上的那些谋划和局势。
岭南布局,节度使何使君与他合作灭斗败郑康应该可信,这位军方老臣和江南孙老知府一样,只想在党争中保持不偏不倚,落个相安无事的结局,不太可能真正投入相党门下。
南漳郡宣州布局,刺史棋圣李大人与他交好也算忘年交,虽然因私调城卫替刘子明灭江南七族而获罪流放,但他本人是不折不扣的皇帝党羽,经营宣州十年门下党羽众多,就算获罪流放,可宣州上百官吏其中暗子无数都是他的人,就算新接任的刺史孙悬河想投相党,恐怕也难以成事。况且百花楼如今是他刘子明的产业,有苏玉娢掌柜坐镇,宣州有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
此两处无需过于忧虑,当务之急仍是江南布局。江南布局乃是此局关键,然这却是他最无把握的一步棋。孙老知府与商胜映老会长皆老谋深算,双方仅是利益往来,风险颇高。
如今,施小小吞并七族产业而成立的明镜堂,在江南商界已成为不可小觑的力量。但毕竟根基尚浅,倘若孙老知府与商胜映老会长在起事中反水,在官商两道合力夹击之下,这股新兴力量不知还能支撑多久。
原本,自己所恃无非有二:其一,手握孙老知府的把柄——养于商园的聋哑老头身上的秘密;其二,新任商会长商洁儿对南宫的情义。然而,如今思来,这两点都极有可能随时间与局势变化而改变。而据图青越之说,青天寨的二当家乌苏木与四当家田奇门都还没死,在其号召下,江南绿林似有死灰复燃、东山再起之势。两重打击下,一旦京歌举事,就有可能腹背受敌,可谓内忧外患。
再说漠北沙漠和中南布局,边军和北朝一战可谓是死伤惨重遍地狼烟,这场战争本就是秦清泉和北陵苏皇后的合谋,在卫将军以命守国门,老将军以身入局换太平的惨痛代价下,才换来了一个惨烈而短暂的和平。大战之后,皇帝手里在军方的力量只剩下了由邢策安掌握的十万虎啸军,三万玄甲军以及在京歌的八万锦甲禁卫军。而相党方面则兵力鼎盛,在沧州,浙闽一带的北瘦羊水师足有三十余万精锐,这些兵甲共分三大营,其中战力最强的沧北营和人数最广的水龙营都被内阁下令以抗击海匪平乱之名远调宝岛,实际上这些人尽数成了秦清泉的私兵,潜藏于皇帝视线之外,养精蓄锐,枕戈待旦。
至于千里之外的草原兵力,为镇压胡人作乱本就调动不得,也便不作考虑。
思虑到此处,刘子明深深呼了一口气,心情阴郁。老师,陛下,何燕君,孙老知府都谈及秦清泉的可怕,刘子明起初没有放在心上,可事到如今在自己走遍南陵大治一番之后,才发现自己精心经营的局面在这位权倾天下的宰相面前如同孩子儿戏一般,随时都有倾覆之险。
他忽然喃喃道:“秦清泉啊,是个可怕的对手。”
图青越同坐车里静心养神,睁眼看见一向沉稳的顶头上司大惊失色的模样,皱眉道:“怎么了?”
刘子明缓过神来,不安道:“恐怕我们还不能回京。”
——
京城广大,居之不易。南陵朝立朝近两甲子,定都此地,先帝遣风水大师班龙调度京城布局,内筑宫城太平,外起皇城洛阳,十二朱门拱卫京畿,城墙高耸入云,高达二十丈,城门大开,形如巨兽吞纳,气势恢宏。
洛阳城内有一条青石砖街道名为青云街,绵延八十里。市井繁荣,内置九市交错,贾商云集,繁华不逊商都。
穿过八十里青云街,便可进入内城太平。映入眼帘的是三大酒楼和五大会馆,汇聚了南朝大半的文人雅士及达官显贵。太平城起初不许寒门百姓踏足,五年前皇帝陛下广施恩德,允许寒门子弟进入天子腹地,激励人心,登天子门。
三年前,刘子明鱼跃龙门,进士及第,高中榜眼,为官三年,仕途顺遂,入内阁任大学士,位极人臣,被南朝士子传为佳话。这才有了南朝文坛的兴盛。
太平城内,中心区域等级森严,防卫由松到紧,层层递进,内有京师禁卫军坐镇中心,若无通行令不可僭越通行,违者鸩杀。主干道白龙街至皇宫广场前约三十里,皆为世家门阀的居所,其中最特别的当属一座官家御赐的黑金府邸。
南朝当朝宰相秦清泉便住在其中。艳阳高照,冬雪消融的好日子也驱散不去这座高门的肃杀之气,身穿一袭黑色绸衣的中年人今日要在书房会客。
案几上摆放的数十份羊皮纸卷宗全部被揉成了纸团,侍候的女婢和下人们噤若寒蝉,跪地伏首不敢与黑衣中年人对视。
中年人眼神浑浊,身体后倾,揉了揉刺痛的额头,身子重重地靠着黑檀金狮制式的椅背,睡意正浓。
暖炉生香,茶水正温。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掠过秦府外院,直扑内院的宰相书房。
与此同时,三个方向各有一名高手同时跃起,瞬间合拢,将那道黑影困在其中。此人一身黑衣刺客装扮,披头散发。
左边身披白狮银甲的刀客身材魁梧,手扶腰刀,八字胡扭动,上下打量刺客后,诧异道:“竟真有不怕死的?”
右边那身材曼妙的俏娇娘手提花扇,遮住半张胭红面容,媚眼如丝,笑道:“些许时日未有乐子,此人倒也有趣。姓曹的,莫急着杀了。”
白狮甲刀客无奈笑道:“你这贪玩的臭婆娘,让宰相知道,定要将你那浑圆的大屁股抽个稀烂!”
黑衣刺客一动不动,眼神冷峻,对这两人毫无惧色,他缓缓转头,将目光落在身后那人身上。此人身着素色长袍,身材高挑,面色冷峻,脸上一道狰狞的独眼刀疤占去半张脸,令人望而生畏。
长袍男子双手负后,沉声道:“别闹了,这家伙与往年那些刺客不同,他,很危险。”
两人闻言脸色微变,不再谈笑。
黑衣刺客冷哼一声,翻身起抬腿作钢鞭轰向长袍男子面门,后者微微眯眼,屈出一指,咚!直接将势大力沉的飞踢弹开。
紧接着长袍男子便是一掌遮天,抓住刺客头颅,轰然砸在地上,拖着滑行数十丈,将相府的地板击出一道深坑沟壑。
姓曹的白甲刀客咂舌道:“有日子没看见唐先生出手了,真狠啊。”
随后他抬起血手掌,跃出深坑。俏娇娘柔媚身段一侧,纤手掷出数十枚银针,钉入深坑。
噗噗噗!
曹姓刀客嗤笑道:“王娘子啊,“这阎王见”你都舍得拿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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