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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养一只万人嫌崽崽(二更) 余老师身体……(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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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头被严严实实挡住了,解说席没有。

解说席也有个副屏幕,可以实时看各个分频转播的公屏聊天,有必要时还能挑一部分互动,或是解答上面的问题。

于是,铺天盖地的省略号和“小白鹰怎么下去的”追问里,就听见那位以金句频出著称的解说员忽然:“嘿嘿。”

西蒙斯也:“嘿嘿。”

转播区:“???”

嘿嘿是什么意思啊!

西蒙斯你个浓眉大眼的怎么也叛变了?

贼神气亮翅膀的小白鹰到底是怎么下去的啊!

到最后也没人弄清楚答案,直播间的镜头再开,已经切到第一个准备上场的选手了。

一片悻悻的唉声叹气里,解说员清了下喉咙,敲敲话筒:“欢迎,这里是全俱乐部联赛分站第二站。”

他的语气归于正经,也代表了这场比赛在“温室”中的地位。

在s03世界,由于温室的存在,这类包含艺术性质的竞技赛事传播力度很广。而花滑这个项目,仅次于世界杯的赛事,就是所谓的“全俱乐部联赛”。

这是纯粹从影响力的角度排序——事实上,前者是完全正规的成年组赛事,而后者则是温室内举办的青少年联赛。

凡是从联赛出去的顶尖运动员,只要运动生涯不夭折,一定会在世界杯上占有一席之地。所以全俱乐部联赛其实还有个相当中二的别名,叫“勇者角斗场”。

“勇者嘛,外面那些成年组顶尖选手就是恶龙。”

西蒙斯当年也是这样一路升上去的,现在给新进来的观众解释,还相当怀念:“全俱乐部联赛出来的少年勇者,升组以后就拎着剑杀出去屠龙,后浪拍前浪。”

他一边说,一边看青年组的准备区,一撮显眼的小红毛正弯腰穿冰鞋:“这次外面的成年组可要提心吊胆了。”

项光远这名字温室里外都差不多记住了,就算没记住,也能认得那一脑袋小红毛——目前在青年组难逢敌手,十五岁解锁四周跳和高质量3a,当之无愧的青年组一哥。

只不过,按照ai之前给出的数据,这位拎着剑出去溜达一圈、能把恶龙全剁吧剁吧做菜的新一哥,最近似乎在过发育关。

不客气地说,满大街的俱乐部其实都在盼着项光远过发育关。

花滑是高精密运动,运动员对自己身体必须了如指掌到每一寸。

比起女单那边近乎致命的发育关,男单相对压力会小些,但身高、体重和力量骤然发生明显变化,状态必然跟着跌落。

哪怕这种跌落是暂时的,也能稍微挪一挪那个恨不得长在冠军领奖台上的屁股,给别的同年龄组别的少年运动员一点盼头跟念想。

“发育关对项选手的影响这么小吗?”解说员看了看公屏,替转播区问,“上个赛季的ai预测,项光远有70%的可能性会在发育关状态跌落,有30%的可能沉湖。”

“沉湖”就是指在青年组叱咤风云的选手,到了成年组却因为身体原因,要么定格后的身高过高、要么关节韧带出问题,再或者是困于发育关跳跃失控导致的伤病,变得查无此人。

项爹就是这么被迫转双人组的。夫妻俩原本的打算,也是等项光远结结实实输几回磨磨性子,踏实了知道服软了,就尽快把人转过去。

结果谁知道一直等到了这个赛季,这位一哥还在残酷的嘎嘎乱杀,甚至还在前几天相当嘚瑟且臭屁地炫了个带辅助的单脚4lz。

那ai还挺要面儿,自己偷偷摸摸就把上个赛季的预测存档给删了,要不是当时有人截图,都找不着证据。

“ai没有预测错,发育关的影响也不小。”西蒙斯摇了摇头,格外专注地看着青年组场地。

项光远的手气也是他们家一脉相承的梗——他爷爷抽签就相当离谱,十次能有八次第一个出场,后来为了转运染了一脑袋金毛,才勉强变成了第二第三个出场。

等到他爸妈这一代,金毛已经不好使了,夫妻俩挨个照着调色盘试了一遍,最后用蓝紫配色堪堪脱非入欧。

大概就是因为“照着调色盘试了一遍”这个操作,又或许是两代人的迷信耗尽了最后一点运气,直接导致项光远就算把脑袋染成绿的也不管用了。

项光远也挺认命,家常便饭地去抽了签、家常便饭地第一个出场。

现在,项光远正用他的短节目,家常便饭地碾那个敢让人撞他师弟、害得余老师不得不亲自去处理的教练的脸。

出发前说好了不让余老师替他们操心的!

他们大哥第一次上冰比赛,足足两分半在热身场地没人管!

足!足!两!分!半!

项光远的短节目刚好两分半,他今天没上最拿手的《黑天鹅》——事实上,他已经挺久都没上过那个节目了。

没感觉,找不着状态,那种阴郁疯狂宛若宣泄戾气的地狱之舞,回头想想居然像是上辈子的事。

这回的题材是跟着余老师去雪谷取材,大家伙挤在一块儿,围着一团烧得噼里啪响的柴火,愣愣看着的那片湖。

纬度原因,高寒地区的湖面会结冻,边缘的薄冰尚未成型、风又将浪卷起来的时候,那些脆冰就会被流水推上湖岸。

那是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震撼——像是冰龙褪下的鳞,湖水冰冷清透,涌动的浪里掺进冰碎碰撞的清脆声响,仿佛有玻璃在水中流动。

站在湖边,你会觉得呼吸声太响都是罪过。

高益民没那个艺术细胞,愣愣看了半天,没头没脑来了一句:“……这要掉下去得多冷啊。”

“我谢谢你。”当时项光远正灵感上头啊啊啊疯狂编舞,差点被这一句话闪了腰,双目无神盯着他,“我是风的精灵,正在冰上头蹦跶呢。”

高益民立刻牢牢闭住嘴巴,飞快躲到余老师身后。

项光远气乐了,蹦起来想锤他,却莫名奇妙地忽然绊了一跤,差点就一头栽进湖里帮高益民试试有多冷。

余老师的手杖稳稳当当把他勾回来。

项光远踩了半脚冰水,冻得针扎一样连疼带木,急着要蹦跶着去火堆旁取暖,却又离奇地动弹不得。

——有传闻说,“温室”的一部分特殊坐标,是数据的连接点,没有空间与时间的概念。

你要是意外碰到了,有可能会看见过去、有可能会看见未来。

也有可能会看见另一个平行世界。

项光远那会儿就想起这个传说,他说不出话,就只是看着余老师。

“所以,你们要是看到有人要掉下去。”

余老师没和其他人一起笑高益民,只是抱着小雪团,和他们认真讲:“记得拉一把……”

……记得拉一把。

湖水这么冷,要是看到有人掉下去,倘若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就记得拉一把。

别让他沉在这么冷的湖底,那里面既黑又冷,看不见雾凇、看不见雪,看不见冰做的龙鳞。

项光远的这支短节目叫《沉湖》。

他不知道是否有过这么样一个故事,没听过、也没看过,只是那几秒的时间里,他像是因为踩到了那个点,意外旁观了一个沉进冰湖里的少年——或许是某个被他们顶掉、不会再发生的平行世界。

看起来比他还小的、伤痕累累的沉默的男孩,软软的黑头发和黑色的眼睛,看起来很听话。

男孩沉进湖里,黑色的眼睛平静死寂,流畅无声地开口,一连串地气泡冒出来。

……记得拉一把。

余老师教他们,看到有人要掉下去,记得拉一把。

项光远过去从不管别人的事,因为他是天才里的天才,注定没人喜欢,注定会抢占别人的机会,注定会被所有人孤立和排斥。

他过去靠《黑天鹅》疯了一样发泄郁气,冷冷盯着那些被教练磋磨的师弟,咬着牙恨恨地想,你们不理我,我也不拉你们。

其实他明明从小就中二,看电影最喜欢看《超人》、看动画片最喜欢《阿童木》,做梦都想当大英雄。

从开始练《黑天鹤》的那天起,项光远就在做一个梦。梦见他在某个永远不会发生的平行世界,先是练废了一条腿,又因为冷眼旁观了某件事而痛恨自己,彻底堕落成了个整日消沉的游民。

他一个人的时候甚至偶尔会恍惚,会觉得也许真发生过这种事——他被燕教练种下了“不赢就是废物”的念头,在离开温室过发育关的时候活生生把自己练废了。后来又听说有人篡改了教练手册,一群比他们更小的孩子年轻气盛,跑去温室里找罪魁祸首寻仇……

因为误入的那几秒钟,他好像真的看见,那个世界的他下意识就追进了温室。他想要去给那些被人糊弄的小屁孩解释,燕教练在撒谎,他知道,他敢肯定,他废掉之前好歹也是那一代最牛逼的大师兄。

晚了一步,那个所谓的“罪魁祸首”在他眼前沉下去。

那个世界的他向前迈步却又迟疑。

……湖边的冰太薄了。

不行的,他救不了,湖边的冰太薄了。

那个世界的他其实明知道冰薄水也不深,明知道那是温室、他的高级睡眠舱监测到身体异常就会自动脱离死不了人,只是害怕了,所以犹豫之下晚了那一步。

少年时那一股不管不顾的无畏英雄气受挫折戟,就再也续不上了。

可倘若好得不彻底又坏得不彻底,本能做到却没做的事,就会夜夜入梦,日日折磨良心。

记得拉一把。

他是余老师的学生。

他什么都敢干,敢替师弟出头,也敢扑过去救人。

赤色的考斯腾像是点了把灼烈的火焰,项光远已经完美完成了两套步法和三组旋转,以及一个单跳和一组连跳——风的精灵在四溅的冰花里翱翔,潇洒而热烈,仿佛是在恣意燃烧着灵魂,没人能再说一句“不过是靠着几个高难度刷分”。

“按照xiang原本的技术特点和用刃,的确会在发育关被拦住,加上他之前的脾气……甚至可能会把自己活生生练废掉。”

“他之前在燕的手下,过于依赖跳跃,状态不稳定、表现力忽上忽下,只是依靠高难度连招拿分。”

“这种比赛习惯会彻底被发育关导致的重心不稳拖下去。”

西蒙斯快速说:“而且,他过去的浮腿落冰太近了,这个习惯很危险,一次错误的跳跃就会毁掉他的前交叉韧带——现在这些毛病都被改掉了。改正的过程一定很痛苦,我无法想象这种痛苦,也不知道他的教练是怎么做到的。”

“他已经从璞玉蜕变,发育关拦不住他……这次xiang又赢了。”

这种分站的比赛,第一个出场,注定被压分的前提下,甚至还没做最后一个a跳就已经能稳赢。

这就是在那个伯格黑德少年组的新教练手下,完成蜕变、全盛状态的项光远的底气。

“只剩一个a跳。”解说员点了点头,合上资料,“他的3a一向都是最稳的……”

话音未落,项光远已经在助滑后蹬冰向前起跳,只是高度让西蒙斯惊呼了一声:“怎么这么高?!太高了——”

话音未落,项光远已经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冰上,重重滚了一圈,炽红的考斯腾上满是碎银似的冰花。

他却像是一点也不知道疼,胸口剧烈起伏着,摊开手脚,居然就这么大喇喇躺在了冰面上。

“太任性了……四周半!”解说员愣了半天,“他怎么敢在比赛里上四周半?这明显是还没练出来吧?!”

“那也没问题,只要足周了就有分,即使摔了也是成立的四周跳。”

西蒙斯越说越快,看着其他人报的难度系数:“这一站青年组水平很普通,就算因为这一跤扣节目完成度的分,也没人能比他高了。”

西蒙斯终于理解了这支队伍发生了什么变化:“这就是他的新教练给他的底气,能让他在赛场上尽情地疯,能让他想怎么跳就怎么跳。他现在是真的喜欢滑冰,过去那只‘黑天鹅’留下的阴影已经彻底消失了……”

解说员还在发愣,被公屏刷屏提醒,才醒悟过来,连忙抽了两张纸巾塞过去:“四、四周半这么感人吗?”

“感人啊。”西蒙斯用力擤了下鼻子,“伯格黑德俱乐部,招成年运动员吗?”

解说员哪知道:“啊?”

西蒙斯:“退役了,现在干解说,能帮忙带孩子,能帮忙盯训练,能帮忙吃饭,一顿只吃三个大肘子那种……”

解说员:“……”

西蒙斯也知道只是奢望。只不过,任何一个在冰场上徘徊过的幽灵、任何一个热爱同时又无比痛恨着这片冰场的运动员,都一定会羡慕眼前的这个场景。

没有一个运动员,不会羡慕那个躺在冰上又哭又笑,痛痛快快发泄着,翻过身亲吻冰面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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