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1 适任者（2/2）

最终，她将双手交叉挡在前面，弯腰驼背起来。

──太好了，确实是小光呢──

因为在北海道以SEVA与小光的EVAHeurtebise对峙的真嗣说她的反应很奇怪，像是受到某种精神控制一样，所以让冬二之前非常担忧。

「小光，你打算怎么做？」「嗯……」

「就这样跟我一起回日本吧，我会好好跟他们说的。」

「冬二，这个给你。」她递来一个铝管，里面装著一个玻璃安瓿，一举起来就发出沙沙声响，白色晶粒在里头跳动著。

「这是儿玉姊。」

「什……！」她们一家是被绑去欧洲。

袭向北非以及欧洲、俄罗斯一带的人类盐柱化现象。

──照到朗基努斯的光芒了？

冬二认识小光的姊姊，是位个性开朗的女性，冬二都叫她大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难以言喻的不讲理压在他的心头上。

有股想要大声咆啸的冲动，但应该最悲伤的人语气很平静，所以他只能强忍下来。冬二闭上眼，祈祷左手义肢的人工肌肉不要因为内心动摇而做出意外举动，慢慢地、慢慢地将安瓿放回铝管里，盖紧盖子。

「请帮我带回去箱根。」

──什么？冬二吓了一跳，「不对，你等等，这可不是我随便就能拿走的东西吧？小光，这该由你好好保管──」见小光温柔地笑著，让冬二当场语塞。

「只要冬二愿意带走，我就一定会回去那里的，回得去的。」

「！」小光这么说的意思，就是现在不会回去吧。

她是这么决定的，所以欧盟方才会这么轻易就让他们见面。

&ebise的脚边缓缓走去，冬二稍微保持距离跟随在后。

「希还在德国。」那是小光的妹妹。

「他们是这样威胁你的吗？既然如此，小希就由我们去──」

冬二挤出声音低语著，小光却微微摇头。

「不只是希，我还理解到许多事情。」

小光在这么说后，用手掌轻轻拍打著EVAEUROIIHeurtebise的脚。

「能搭乘这架EVA的，目前就只有我一个。」

这是对方的问题。被以近乎诱拐的方式带走，为什么还要帮对方说话啊？

「不对，你不用负这种责任吧。」

小光转头看著无法接受的冬二，就像在介绍重要的人一样告诉他。

「不是这样的，EVAIIHeurtebise这孩子，也是明日香的母亲唷。」

「！这怎么可能……」不对，这是有可能的，冬二回想著过去资料的记忆。

建造贰号机的是当时的德国NERV支部──对了，摩耶小姐和日向先生都推测这架EVAEUROII可能是贰号机的废弃躯体。

「这孩子是明日香的贰号机核心固定失败的躯体，所以灵魂跟著明日香一起在贰号机里头，这边的或许只是残留思念。今天早上德国NERV的人是这样跟我说的喔。」

小光呼地吁了口气，苦笑起来。「全部都是今天早上才听说的呢。」

「看看她。」小光指著红色巨人。

「A1吗？」这是NERVJPN刚决定好，用来代指明日香与EVA整合体的暂时代码，小光却说：「不行唷。」微笑著要求订正。

「要是不好好叫她明日香，便无法突显出她的存在。必须不断地呼叫明日香，从中找出明日香来，否则她是回不来的喔。」

「咦？那个跟惣流不一样吗？」「明日香怎么可能这么大一只啊？」

她哧哧笑起。该怎么说好……居然被EVA驾驶用一般论反驳，让人无法接受。

「那个还不是明日香唷，她在出现时已经混杂著其他存在……我不知道为何会有这么多各式各样的生物与她重叠混合在一起。虽然不知道，但在那股生物的洪流中，贰号机里头的明日香母亲，将明日香之所以是明日香的部分覆盖储存在EVA上，打算藉此保护著她呢。」

偶尔会响起轰隆巨响──是掩埋在山谷里各种时代的生物遗骸正在崩溃。

明日香与EVA整合体所抖落的生物资讯，寄宿到埋没在这座「人体之谷」里的无数巨像、过去世界战争中的EVA意念的形体上后，就以EVA尺寸取回各自的生物型态，歌颂著仅仅一晚的生命，如今归于尘土。

重机具与特别强化科学取样和分析的耐ABC战（注：ABC战＝原子、生物、化学战）观测车辆穿梭在巨大生物的尸骸之间，在它们失去形体之前不停地采集样本。

他们说不定认为这些生物会是找出「方舟」的某种线索。然而这群生物的情报，是远在月球上的「方舟」强制流入贰号机与明日香之中的东西，尽管无法说是毫无关系，但就只是很巨大的尸骸。昨晚大家到底是在兴奋什么啊？士兵们从崩溃的消化器官之中回收著被吃掉、吞噬的伙伴痕迹。

同时也没忘记以透地雷达与声音探测寻找「方舟」的下落。

虽然那早已被阿尔玛洛斯从此处带走，但一只手变成盐巴失去，带著这种伤势从这里消失无踪的剑介，并没有在泄露的情报之中包含方舟的移动。人们在宗教传说上追求著救济。

早在冬二等人之前涌来此地的欧盟各国军部队，与联合起来防卫他们的北非各国军部队一面互相牵制，一面比昨晚的疯狂还要理性地寻找著方舟。但在经过方才的地震之后，他们的动作再度慌张起来。是全面撤收的动作。

因为板块性的巨大地震即将袭来此地的警告，由欧洲、中东，以及南非的地震观测机构，一齐以时间预报的形式发出。

&ebise对面的岩石大地上，担任这架白色EVA空中管制的大型VTOL机垂直起降飞机降落下来。为了接收周围情报，以及控制EVA而持续启动大量电子装备，只靠APU（辅助动力系统）的输出似乎不够的样子，就连降落地面的期间，其中一座主涡轮机都在持续运转发电。不过运转声随即变得更加尖锐，看来是涡轮机全都在准备发动了。从管制机中走出的人物叫著小光，她回应著这道呼唤。「说是时间到了。」

几乎同时，冬二的口袋震动起来，看到PDA的液晶萤幕上飘过地震预报。

「你在欧洲能好好干吗？」

「德国NERV的人向我保证，Heurtebise不会再以替身插入拴为主进行操控了。不过完全拆除的话，我会被漆黑鳞片吞噬掉精神，所以好像不行的样子……」

「咦？这话能信吗？」

「放心吧，就算想继续用药物操控我，到时Heurtebise也将不会再度启动。」

「明日香的妈妈会罢工啊，还真是了不起的劳资交涉呢。」

怎样也无法接受小光决心的冬二回以乾笑。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小光突然扑到他的怀中。

冬二连忙将她抱住。

欧盟方的警备兵倏地做出反应，冬二带来的护卫也警戒起来。他接受著小光的投怀送抱，就这样举起双手，慢慢地朝周围环顾，用行动表示这没有问题，也不会发生问题。

把额头抵在他胸前的小光喃喃说道。

「其实，所有的记忆都是到今天早上才终于恢复的。昨晚在黑暗之中有好几百人死去，当中也有因为我操控EVA而死去的人吧。」

小光把脸埋在他的胸前，以压抑感情的语调这样说道──她在发抖啊。

「我不会说这是没办法的事，但操控EVA就是这么一回事──啧，我在说什么啊……」

冬二忍不住咒骂起自己的发言。因为他想起过去殴打真嗣的自己。

他会变得能这样想，是因为即使没有驾驶EVA，如今他依旧是站在指挥EVA运用的立场上，变得能计算牺牲与效果之间的讨厌平衡的缘故。

「可是在这之前，我也曾试图打倒碇同学。」小光提起了北海道之战。

「那是被替身插入拴操控的吧？」

「不过那也是我啊，所以我现在无法回到你身边。我无法原谅自己，也无法原谅造成这种状况的那些人，却也讨厌著这样的自己

.

。」

小光抬起头，以为难的表情笑著：「所以请给我时间。」

她是打算藉由分离，同时整理失去的时间才这么说的。但冬二觉得要是小光今后会因此逼迫自己，那还是把她带回去会比较好，于是开口说：「喂，还是……」然而她的话语却阻止了冬二这么做。

「对不起，光是要你答应我的要求。我知道冬二在想什么，就只有你在忍耐，对不起。」──不对！才不是这样。倒不如说你……

只是既然小光都这么说，那也无可奈何了。

冬二无法彻底任性到在这里采取强硬手段。

彷佛脑细胞受到灼烧的焦躁感。

小光将自己的嘴唇瞬间压在冬二的嘴唇上，随后放开手，倒退似的远离他。

最后展露的笑容依旧是一脸为难，黄色的战斗服转身离去。

高空作业车的吊舱在把登上Heurtebise插入拴的工程师放下来，换小光搭上去后，就将她推上由人类创作的天使的指挥座上。

「顽固的家伙。」喃喃说出这句话后，冬二便为了回去工作而转身。「呜哇！」

直到方才应该还在看著北非、摩洛哥军队操控的大型重机具作业的A1──明日香与EVA的整合体，看来是对作业过程厌倦了吧，等注意到时已在附近朝著这边蹲下，把手肘靠在膝盖上，撑著脸颊直盯过来。

直盯著走回来的他。

直盯著他伴随著护卫搭上SUV──

冬二在搭上车前把身体探出车外，用力挥舞手臂。

「怎样啦！有意见的话就尽管说啊！」

尽管发出怒吼，但是见到明日香EVA整合体即使蹲下来也还是很高的脑袋微微右倾后，冬二也莫名地提不起劲了。

「也是呢。虽然尽是些不如人意的事，总之就从现在开始努力吧。」

欧盟的白色EVA在背后展开机翼，让重力子浮筒发出轰鸣声后飞上天际。

■旧世界的忘却

在各国军队响起警报呼吁全军撤收时，警告文字也在NERVJPN职员的个人终端上飘过，AI以人工语音向展开的阵地告知。

〈板块褶曲极限第二十二次预测修正，在格林威治标准时间十五点后的六小时内，发生地震规模8级地震的机率为百分之七十五。〉

「刚刚那是？」就在美里询问时，冬二冲进了移动指挥所。

「是地震预报！终究还是发出高机率认定警报了啊。」

「像刚刚那样的地震还会再来吗？」

「科学部职员他们说刚刚那场就跟开场戏没两样──」

冬二将通讯耳机的设定切换成向全终端发讯。

「啊──各单位注意，请边进行撤收作业边听我说，要在一小时内完成撤收。舍弃SEVA拆下的外部零件与重机具，并麻烦各班紧密进行点名。」

冬二向美里重新说明：「板块性的巨大地震要来了。」

「要来了……能预知到吗？」

「──这座阿特拉斯山脉本身就是这样形成的皱褶，但听说这次会更严重。根据预测模拟所得到的结果，这座山谷大概会在下次的大地震时，被周围崩塌的岩山掩埋起来，消失得无影无踪。」

美里转头看向窗外。「人体之谷会消失。」

被SEELE吞噬精神的加持容器说过，世界会因为「洪水」而重新启动。

但根据情况，罪业深重到无法彻底重置的意念，就连在新世界里都会留下形体。那便是掩埋在这座山谷里，理应为自然岩的巨像群，上百架EVA在最终战争时留下的执念。这些无数的执念在与A1抖落的生物资讯融合后，罪业的形体就因为能各自变成想要模样的自由而断气了。

美里思考起阿尔玛洛斯与SEELE所谓的下一个世界。

「会变成相当安静的山谷呢。」

在人体之谷西南方十公里处的平地上、欧盟混合航空联队的机体在上空陆续飞离的天空之下，NERVJPN徵借的联合国航空机群已完成起飞准备，等待著姗姗来迟的回收部队。回收部队的撤收比预定迟了将近一个小时。这是因为受到要从溪谷离去的非洲各国军部队，以及欧盟军的起飞潮所牵连。

让牵引著移动指挥所的越野拖拉机与其他车辆先行后，超级EVA就牵著A1的手走到这里。

「明日香，你在不高兴什么啊？」不知是怎么回事，这架明日香EVA整合体一直指著东北东的方向，不肯先往起降地点的西南方移动。

尽管要让这架完全无法安分待著的A1搭上巨人机似乎是件非常困难的事，但由于回收部队也有设想到SEVA失控的情况而将停止信号插入拴带来，所以打算趁她不注意时设法让她睡著。

至于剩下的机体分配──在另一架巨人机要搬运超级EVA还是AKASIMA这点上，真嗣本来主张要自己飞回去。问题却在这时发生了。

绝对领域无法集中在SEVA左右两侧的Vertex之翼上。

过去丝毫不用在意这种事，就能像是被巨大力量从背后推开一样，燃烧著空间飞行起来的巨人──

「啊……！」超级EVA在众人面前跌倒了。

真嗣总算注意到自己飞不起来。

「飞不起来！──变得没办法飞了？」

与此同时，A1从倒下的SEVA身旁穿过，蹬著岩石猛然跳起。在两束像是头发的机翼？微微展开后，就这样飘在空中。「咦？」

她抓住惊讶的真嗣～超级EVA的一只手，就这样把机体拉到空中去。

「哇！」对于失去平衡的SEVA，明日香EVA整合体继续抓著SEVA的一只手，灵巧地上下交换位置，从下方把他推上去。然后，等接著抓住他──折断垂下的另一只手后，再度交换位置，这次是用双手把他拉上天空。

是因为惊讶吧？真嗣没有感到疼痛，只是看傻了眼。

不对，自己也要设法加强升力──他试著努力产生绝对领域。

随后，边飞边看著真嗣的明日香，将他拉到更高的天空上。

没有发出推进的排气声，而是响起有如振动声在合唱一般的多重和弦。

「无法理解重力子浮筒是怎么在那种状态下运作的。」

科学部职员再度惊叹起来，正要搭乘运输机的美里也抬头仰望著她的身影。

他们之前还以为A1那个像是明日香的头发与Allegorica之翼混合起来的形状，就只是过去外形所留下来的痕迹。

「那么机翼上那两个圆形物体果然是N2反应炉了……而且还能拉起比自己还重的机体！」

真嗣思考著为什么不能飞了──能量下降的影响果然很大吗？

超级EVA的心脏──收纳著从高次元流入的复合波动的中央三角。在那个被夺走以前，凭藉饱满力量产生的绝对领域之翼，现在无法顺利连上天空。说不定也是被阿尔玛洛斯打得破烂不堪的机体损伤造成的影响。

他一面被牵著手，一面设法断断续续地产生升力场。

还知道了一件事。

尽管QR纹章会伴随著袭击精神的黑暗持续输送能量，但在离开地面之后，就感觉到能量下降了──为什么觉得强迫观念也跟著增强了？

超级EVA被打烂了一只眼，在进行过影像修正的虚拟显示器前，真嗣不得不去思考之后的各种事情。不过一旦感到不安，那个QR纹章的漆黑印象就会像是要吞噬真嗣一般地从背后逼近。

然而在他受限的视野里，红色身躯像是要驱散不安似的出色飞舞著。牵著他的手面向这里的A1宛如在尽情游玩，看起来似乎是在对著他笑。

──好像想起了什么……被牵著双手的感觉──很怀念？

夏天──泳池开放、换气、踢水。

──对了……明日香是在教我飞行的方法──

她飞得高高的，不断拉著真嗣飞往遥远的日本──第三新东京。

直到这时，真嗣才发现她之前是在笔直指著自己该回去的地方，于是呵呵笑了起来。

两架巨人机的其中一架装载著AKASIMA，并跟著空载的另一架一起点燃机翼下方的火箭推进器，留下猛烈的烟雾起飞，离开这块应该是人类诞生之地的大陆。

当超级EVA在A1的牵引之下飞越「人体之谷」上空时，蓝色天空正因为电场异常导致的极光，飘荡著令人毛骨悚然的七彩帷幕。下一瞬间，超巨大地震袭向北非一望无际的广大山岳地带，风景就像是一齐咳嗽似的变得白茫茫一片。但好不容易才专注在飞行上的真嗣并没有注意到。

他们在那个地方所见所闻的事物尽数崩塌，只剩下了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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