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尘埃(2/2)
萧逸宸更觉得自己那颗心,那颗充满了豪情壮志的心跟进了窑的瓷器,被又烈又猛的火一烘,全碎成了齑粉,落在地上再也捧不起来了。
他抽出身,顺势躺在了一壁儿,“你别安慰我了,我没看过猪跑,也是见过猪肉的,我哪里不知道这其中的门道。”
那声音充满了凄惨和绝望。
沈南宝明白,毕竟男人嘛,天性就好攀比这个,谁要是在这上头瘸点,恁你是天皇老爷,人打心底也要掩嘴葫芦的笑你。
沈南宝嗐然着拉过他的手,放在自个儿胸膛上,“我说的是实话,我确确是困了,这些日尽担心你,都没怎么睡过囫囵觉,镇日都心慌气短的,不信你摸,这心跳得是不是不匀净。”
大掌下的那颗心跳得果然不匀净。
萧逸宸刚刚还懊丧着呢,这一下就被她带跑偏了,“那你快睡,才中了狼毒不好生意将养,搁那儿担心我作什么?我皮糙肉厚着呢,能出什么事?”
好容易可以和他待一块儿,沈南宝哪里肯睡,她凑了凑,把脸嵌进他的颈窝,佯佯没话找话的说:“我其实事后回想过了,这些都怪我,怪我把圣人看得简单了,以为她同彭氏她们一样,至多也是玩点勾心斗角罢了。”
“不止你,我也如是。”
萧逸宸挪了挪身子,让她能更紧靠着自己,“还疼么?”
沈南宝摇了摇头,“不疼。”
说着,侧了身,伶仃的胳膊缠上他的脖儿,“你和我都不是那么大意的人儿,却还是被她看出了马脚,这般下来,倒是我们自个儿把自个儿的路走窄了……”
萧逸宸虽觉得不是他们暴露了马脚,而是圣人从来都在警惕着他们,但听她说起路窄,他不由得心悸的疼了起来。
萧逸宸侧过身,将她紧紧嵌进自己的胸膛,“不会的,车到山前必有路,再说咱俩瘦,再窄的路都能挤过去。”
沈南宝本来蛮感伤的,被他这么一搭碴儿,愁不是愁,笑不是笑,狠狠拍了一下他,“又在胡嘴子了……”
她停了一停,那本来在心里酝酿酝酿没影儿的话,还是没忍得住悉数抖了出来,“我想问问你,事到如今,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的声气儿很平稳,但掌心溢出的汗,倏然冰冷的指尖都出卖了她的心。
萧逸宸因而将她的手拢紧了几分,正要开口了,她却突然说:“你带我走罢。”
萧逸宸愣了愣。
沈南宝却颤着唇道:“我很想替母妃报仇,也的确如你所说很贪恋他们给我的温情……可是这事发生后,我全都想明白了,都没有你重要,我知道这话听起来很大逆不道,也很为世人不容。但自打我知道你进了皇城司,我每日每夜都在想,为什么我一定要报这个仇,为什么我一定要做这个帝姬,我只想和你好好待着,好好的过这么一辈子就满足了。感情是最经不起时间磋磨的……”
“怎么会……”
他急不可耐的反驳,让沈南宝会心一暖,也撼了撼他,“你别打岔,听我说。”
他又沉默了下来,寂寂的空气里又旋上来一股子凝固的沉闷,就像沈南宝的嗓音,“我晓得你对我的心,可是我怕了,我真的怕了,那么多次了,每次我们快要在一起的总是会有无数的事情发生,把我们推开。我怕有一天,发生什么事,真的叫我们招架不住,我们不能在一起……”
“所以,你今儿才这样的?”
他蓦地开了口。
沈南宝没听太清他语气里的掺杂,只是把声尽量放得轻缓,状似顽笑话般的,问:“不管我到底是因为什么这样的,我只想问你,走吗?”
在这拖长的一刹那里,所有的事物都凝固住了,只有心头那抹慌张在腔子里响动。
可是好久好久,都没听到他的应声。
他的沉默,像蟹钳一般的夹紧了她,苦痛到了极点,眼泪也不争气的淌了下来,呛烈了喉咙,却笑得很凄然,“我这话其实说得过了,怎么可能走,我即便不要报我的仇,你也有你的仇要报,我不能拿我来要挟你不是……”
她自以为把哭声藏得很好,但萧逸宸耳尖,听得很清楚,他忙去嘬她的泪,从眼梢,颊畔,再到唇。
沈南宝却推开了他,“我知道你的打算了,你走罢,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胡扯!这怎么能当没发生过?”
萧逸宸又黏了上来,两手牢牢的焊在了她两颊上,“你告诉我,你目下把我推走了你打算怎么嫁进盛家,是打算叫盛家吃这个哑巴亏,还是宁死不从先自缢了去。”
沈南宝不响,两手抻在他的胸膛上直要把他推开,“你管不着。”
萧逸宸被她这股拧劲弄得又气又好笑,“我怎么就管不着,你现在是我的夫人了,我管不着谁管?”
‘夫人’两个字,火一样烫进沈南宝的心扉,烧得眼眶止不住堕下来泪,“又没拜天地,算哪门子你的夫人,你也算不上个好夫君,都这样了,你还不是要眼睁睁看着我嫁给别人。”
“我什么时候说了我要眼睁睁看着你嫁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