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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五公主韩靖1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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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他再见到她,是在她及笄的那年,她同蒋家小公子已经定了亲,他替太子办了一件案子回宫,她正好在太子的东宫。

他进门时,她正扭着头,同太子说着话,听到了动静她才转过头来,见到他后她神色怔愣,好一阵似是才认出了他,目光中慢慢地流露出了一抹惊喜,笑着唤了他一声,“韩侍卫。”

四年没见,那张脸也长开了,一笑起来,越发得楚楚动人。

他点头,上前行礼,“五殿下。”

“皇兄太会榨取人了,本宫可是好几年都没见到过韩侍卫了。”她说着话,目光又在他的身上流转了一圈,眸子内有了惊艳之色,却也不再是当初那般口无遮拦的年龄,又或许是已经定了亲,不能再毫无顾忌地去评论旁的男子,到底不似当年那般,随口便能夸他一声,“好看。”

太子没应她,她也没再打扰,起身同太子道,“皇兄,我先走了,答应我的事,可别忘记了。”

她走过他身旁时,又笑着对他说了一句,“韩侍卫辛苦了。”

他躬身回应了她。

她离开后,他将办好的案子禀报给了太子,太子很满意,同他道,“这一桩结束,往后你就留在江陵。”

当日太子便将他升为了统领,派给了他在江陵的头一个任务,“这几日没什么旁的事,你去东街盯着安阳。”

他领了命,翌日便见她一身男装,瞒着皇后,偷偷地从偏门溜了出去。

那动作,俨然是个惯犯。

出了宫门,蒋家公子早已候在了那里,高兴地迎上了她,拉着她的手,上了马车,直奔东街而去。

他跟在他们的身后,去了热闹的茶楼,再从街头跟到了街尾,即便人长大了不少,可她那惹事的性子,丝毫没变。

她抓住了摸人荷包的盗贼,奈何力气不够,被人逃脱,那蒋家小公子跟在她身边跑跑腿还行,真动起手来,也只是三脚猫的功夫。

关键时刻,他出了手。

她看着平地摔在跟前的盗贼,笑得很是得意,“让你做坏事,瞧吧,天都要收拾你。”

他隐在巷子里,看着她脸上的笑,不觉也跟着扬起了嘴角。

自那之后,他隔三岔五地便会被太子派出去跟着她。

跟着她去过赌场,逛过青楼,江陵城的每一个角落,她几乎都曾光顾过,惹祸时,蒋家小公子拉着她在街道下跑,他在屋顶上追。

这样的一幕,不知道发生过多少回,她那副嚣张的性子,并没有随着年龄而减少,反而不断地在增长。

蒋家小公子对她很好,很是惯着她,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即便的错的,他也陪着她一块儿错。

两人的相处一直很融洽,她似乎也习惯了有蒋家小公子在她的身旁。

他看着她幸福,他很安心,但夜深人静之时,当那张脸再次出现在脑子里时,内心深处,终究还是泛出了酸涩。

他和她,永无可能。

她如同头顶上的艳阳,光彩夺目,而他只是石头缝里长出来的一根草木,她虽照耀着他,给了他前行的生命和温暖,但他不过是万千草木中的一株。

再次同她见面,是在那年的六月初六。

分开了四年,他们没见过一面,他以为她早已忘记了自己给他定下的生辰,那日她却突然上门,手里提着一个食盒,敲开了他的门,他正是疑惑之时,她冲着他一笑,道,“韩统领,生辰吉乐。”

她不请自入,从他的胳膊下钻进了他的屋子,将手里的食盒搁在了他屋内的木几上,又自顾自地坐在了他坐过的那张蒲团上,一面从食盒内取出碟盘,一面同他道,“赶上韩统领的这生辰,可不容易,早知韩统领如此忙碌,本宫当年就不该轻易许下承诺,害自己食了言。”

他转身,立在那里,不知道该不该接受。

她继续道,“近的地儿还好,本宫还能寻过去,可本宫听皇兄说,你是去了江南,本宫便没了法子,五年了,这回总算能让本宫了了心愿。”

她说完抬起头,诧异地看着他道,“韩统领还杵在那做甚?”

他这才走了过去,同她行礼道,“不过一句玩笑话,五殿下不必挂记。”

“谁说本宫同你玩笑?本宫说一不二,从不玩笑。”她指了对面的蒲团同他道,“韩统领坐,本宫今日专程过来,同你过生辰。”

思量了片刻后,他到底是坐了下来。

“本宫知道韩侍卫还未用膳。”她将手里的竹筷递给了他,又替他倒了一杯酒,回头自己也满了一杯,举起酒杯同他道,“恭贺韩侍卫,十七了。”

她的脸上满是真诚,他拿起了酒杯,她碰了过来,瓷杯在耳边落下了一道清脆的声响,良久过去,那余音还留在耳畔,迟迟未消。

她又问他,“韩统领,可有瞧过本宫送给你的书?”

她说的是五年前的今日,她送给他的那箱子书籍。

他点头,“瞧过了。”这些年他带在身边,每本书都瞧过,书页早已被翻得陈旧。

她很高兴,道,“韩统领喜欢看书就好,本宫的那些书籍,可是上书房的殷先生,亲自在书页上做好了注释,韩大人要是喜欢读书,本宫都给你。”

他逾越地问了她一句,“五殿下,不喜欢读书?”

“不喜欢。”她毫不犹豫地摇头,“本宫一瞧见书,脑子就疼,一疼,就犯困......”

他看着她皱起的小脸,憨态可掬,一时没忍住,笑了一下。

她的神色瞬间便凝注了一般,愣愣地盯着他,道,“韩统领,你这一笑,本宫都想变心了。”

他心头一跳,唇角的笑容自然也收了回去。

她颇为惋惜地道,“韩统领,以后还是多笑笑,这笑起来多好看,肯定有很多姑娘喜欢,将来韩统领还是在皇兄的手底下,谋个少将,或是将军,自立门户,娶妻生子,也不用再一个人,这般孤单。”

他从未想过要娶妻生子,也没觉得自个儿孤单,他道,“多谢五殿下,韩某习惯了一个人。”

“本宫才不信,谁喜欢一个人呆着?我要是一个人,连着说话的人都没有,铁定会疯。”

这点他倒是看出来了,她尤其喜欢热闹,她那样的人,前拥后簇,又怎可能没有人陪着她说话。

“这两年内,本宫还能来找你说说话,再过两年,本宫可就要嫁人了,再见一面韩大人,估计也难,韩大人得寻上一两个知己,偶尔出去谈谈心,才行。”

“殿下不必挂记韩某。”他一个人很好,他从不需要同人谈心。

“这样吧,本宫以后多送一些书给你,你又不爱说话,唯有看书能解解闷。”她说话算话,回去后,便派人送来了书籍。

出嫁的前几日,她更是让人将她的所有书籍,都搬到了他屋内。

他以为她这辈子一定会顺遂安康,在她出嫁的前一日,他备了一份新婚贺礼,去找她。

觅乐殿的侍女却告诉他,她并不在殿内,说是去了胭脂铺子取货。

那日他正好无事,寻了过去,他看到了她立在了胭脂铺子前的圆柱后,神色难得一片呆愣。

一对母子从她身旁匆匆地经过,那孩子两岁多,拉着她母亲的手问,“我的母亲不是你吗,为何还要给我接一位新的母亲。”

“同你说了那么多回了,你怎还没改口,我不是你母亲,你的母亲明日就来府上了,她身份尊贵,你记得千万别让她听了这话,动了怒。”

两人走了好一阵了,她还立在那没动,那张脸上再无往日的朝气,面色一片苍白。

如今想来,她当时应该认出了那位妇人是蒋家小公子的表妹。

她立在那,足足一刻才挪动脚步,上了马车,却不是回宫的路,而是去了蒋家。

他跟了过去。

蒋家的府门前,已经挂好了新婚的红绸,一派喜庆。

许是没料到那时候,她会突然上门,蒋家正忙得不可开交,门口连个人都没有。

她径直去了蒋家小公子的院子,过去得太急,又毫无防备,下人还未还得及通报,便同跟前的三人撞了个正着。

她立在开满了杏花的庭院中,看着对面的屋檐下,蒋小公子抱着娃,他的表妹挽住了他的胳膊,一家三口,甚是幸福美满。

谁也没料到,爱她如命的蒋家小公子,会背叛她。

她没想到,他更没有料到。

他想,蒋安杰也不过如此。

见她那般急切地闯入宰相府,他以为她会冲上去,哭喊着同蒋家小公子闹一场,她却没动,脸色平静地立在那,等着跟前的几人发现她。

最先察觉的人,是蒋家公子的表妹,她转过身来看到她时,瞳仁内满是惊愕。

她没同她大吼大叫,甚至还冲着那位表妹一笑。

那表妹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得伸手,猛地拉了一下蒋家小公子的胳膊。

蒋家公子转过了头,脸上的血色一瞬褪尽,胳膊松开,怀里的娃瞬间从他怀里坠了下来,被他身旁的表妹及时地接在了怀里,神色防备地看向了她。

蒋家公子却顾不了那么多,脚步缓缓地朝着她走了过去,脸色雪白地唤了她一声,“安阳......”

她没应他,只笑着问道,“这是你儿子?”

蒋家公子还未回答,倒是妇人怀里的那位小娃先回答了她,奶声奶气地问道,“爹爹,这位姐姐是谁。”

蒋家公子的脸色愈发难看。

她的目光慢慢地从蒋家公子的脸上移开,朝着妇人怀里的孩子走了过去,蹲下身来,笑着问道,“他们是你爹娘啊?”

那小娃摇了头,“不是,母亲说,她是我姨娘,我的母亲明日才会来府上。”

她许是觉得那孩子挺可爱,伸手想要去摸摸,手刚抬起来,跟前的妇人便将孩子拉在了自己的身后藏着,跪在了地上,同她求饶。

她倒是没什么反应,一句话都没多说,起身朝着门口走去,刚走了两步,蒋家公子终于回过了神,上前攥住了她的手腕,“安阳,你听我解释。”

她异常的冷静,点头道,“好。”

蒋家却迟迟说不出来话,在她平静的注视下,急得哭了起来,“安阳,我是爱你的,你知道我对你......”

“蒋公子应该明白。”她打断他道,“即便你我明日成了亲,我也不是那等将就之人,能成亲,也能和离。”

她决然的态度,吓到了蒋家公子,他跪在了她跟前,“安阳,我求求你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我只是一时冲动,你要是不喜欢他们,我这就让他们走......”

蒋家公子一求他,她身后的那位妇人也跪了下来求她,“五殿下,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伺候您的,您就看在孩子的份上,成全我们吧。”

他心口一阵一阵的撕裂,没再忍心看下去,转过了身,到底是没有离开。

直到院子里的争执声传来,她听到了那位妇人的尖叫声和辱骂,他又才急急地赶了过去,看到的便是蒋家公子倒在了血泊之中。

她一身是雪,将蒋小公子的佩剑塞到了哭喊不止的妇人的手上,极为冷静地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蒋家人正忙着操办喜事,等到有人留意到她时,蒋家院子里已经乱成了一团。

从院子里出来,她的脚步越走越快,到了门口她甚至忘记了上马车,疾步从蒋家的巷子口出来后,神色越来越慌张,浑浑噩噩地冲进了人群中。

他知道出了大事,先让人同太子送了信回宫,再回过头,她已经不见了身影。

他着急地去寻,寻了整条街,才在一处阴暗狭小的巷子口内,找到了人。

她倦缩在一堆木柴后,手里不知道从哪里抓来的刀子,紧紧地抵在了胸前,目光惊恐地盯着他,身上,手上,脸上都沾满了血。

那一刻,他的心如同被万箭穿过,疼得发了麻。

她是公主,她那样的高贵。

他忍着心疼,慢慢地朝着她走了过去,冲着她一笑,唤了她头一回见到他时,告诉过他的名字,“安阳,不要怕。”

他在。

他一直都在。

他看着她那双惊恐得没有半点神采的眸子,一点一点地回了神,他知道她认出了他,他鼓起了生平最大的勇气,第一次伸手去抱住了她。

娇小的身子,在他怀里不住地打着抖,做了十几年的杀手,他头一回落了泪。

那是他心尖上的姑娘......

她的善良,她的高贵,配得上这世间所有的美好,她本该无忧无虑,永远幸福美满,她不该承受这些。

他抱着她没有松开,良久之后,她的身子才软了下来,将头轻轻地靠在了他的肩头,问他道,“韩统领,你怎么才来呢。”

那声音带着哭腔和压抑,如一把利刃再进捅进了他鲜血淋漓得心口,他同她道了歉,“对不起,殿下,臣来晚了。”

她没再说什么,靠在他的肩头,平静了一会儿,才同他道,“你让皇兄来接我,我害怕。”

她是个姑娘,杀了人,怎可能不怕。

他起身松开了她,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手里的刀子慢慢地取了出来,安抚道,“属下已经知会太子了,殿下不必担心,臣守着殿下。”

“真的吗。”

他点头,“嗯。”

她犹豫了一阵,似是没有忍住,看向他,又道,“可我还是害怕。”

那一双通红的眸子望过来,里头蓄满了水雾,却是想哭却又不敢哭。

他从未那般无力过,心疼如绞,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见他一直陪着她,她似乎好了一些,却怎么也不肯回宫,坚持着要等到太子。

太子来得很快,脚步冲到了她跟前,脸色铁青。

他退到了一边,看着她扑进了太子的怀里,哭得梨花带雨,极为地狼狈,“皇兄,我杀了人,怎么办......”

太子没让她回宫,让他带着她去了龙鳞寺。

知道她不用回宫,她的情绪倒是慢慢地恢复了过来,再去龙鳞寺的路上,她也能同他说上几句话了,她问他,“韩大人,是不是也杀过人。”

他点头,“杀过。”

她好奇地问他,“你不怕吗?”

他摇头,道,“不怕,活着时,都死在了我的刀下,更何况是死了,有何可怕?”

她愣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道,“别以为本宫听不出来,韩大人这是在吹嘘自个儿的功夫厉害。”

他知道她是在寻求安慰,想消减自个儿心头的恐惧,便也陪着她说了下去,“五殿下若是想学,韩某可以教您几招。”

她没什么兴趣,“本宫细胳膊细腿的,手无缚鸡之力,还是算......”

他掀开了车帘,巧好看到了满山的李子花,白茫茫的一片。

“安阳。”他唤她,“你过来。”

她闻声,将头探出去的那一瞬,他将身上的碎银子,扔了出去,以他用来薄命的功夫,头一回去讨好一个姑娘的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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